他用脚踢了几下门,里面传来挺沉的一道声音:“谁啊——”
“方也,我。”
“来了。”
等卷帘门拉起,钻出来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邋遢男子,眼神却是不符合年纪的清亮。
要不是阮狂撕过他脸皮,他还以为这人和他一样戴着面具。
“你又生长痛了?”方也嘴里咬着烟,说话有些含糊。
阮狂第一回来诊所就是因为关节痛,方邋遢对于他二十几岁还长个的情况啧啧称奇又不乏羡慕,骂骂咧咧地给开了补钙的药。
两人走近的契机也是因为皮猴儿。
小孩差点被拐,阮狂把人抢回来的时候正好被方也瞧见,后者主动替他遮掩,没有把他做伪装的事儿说出来。
阮狂后来调查过,这人虽然看着不像个人样,干的倒都是些善事,经常给附近住户义诊。
关键是那天,方也坦白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脸上戴着面具,甚至还主动表示自己售卖别的面具,问他要不要多备几个。
见阮狂警惕,方也咬着烟说:“西城区这一带鱼龙混杂,伪装身份的人多的是。过段时间你就习惯了,放轻松。”
“你这是不是轻松过头了?”方也朝他吐了个烟圈,“面具都没戴服帖。”
阮狂随手摁了下,一把抓住他手腕:“家里有伤患,跟我出个诊。”
“啧,”方也掸着烟灰,“我出诊可贵。”
“我给!你赶紧的。”阮狂拎起一旁的医药箱塞他怀里。
方也跟在他身后念叨:“买个手机吧小黄……小黄你忘装跛脚了……小黄你……”
阮狂在发现路上有人出现时,迅速塌肩,低声道:“再多嘴我把你嘴缝上!”
“你这缝得挺漂亮啊。”
方也检查了萧璋执的伤口,麻利地给他扎上针。
“他怎么样?”阮狂问,“多久能醒?”
“外伤这种事儿,你比我懂吧。”方也朝旁边瞥了一眼,“你给他下药了?”
阮狂撇过脸:“就一颗。”
“给伤者下药,小黄,不是,你小黑啊?”方也夸张地说。
“废话那么多,问你什么时候能醒?”
“看他自身状态,”方也下巴朝萧璋执抬了下,“我们医生讲究望闻问切,你这给人戴个面具,我怎么判断?”
阮狂侧身挡了下:“你不西医么?”
“中西结合!”方也调侃,“护那么紧,你家属啊?这还搞上金屋藏娇了?”
阮狂嗤笑了声:“老子就藏了,怎么着吧!”
“可不敢怎么着,”方也眼神落在他斜后方,瞧见对方动了动手指,背起医药箱说,“拔针这事儿也不用上我,我给你们小俩口腾位置。”
“行行行,你赶紧的吧!”
阮狂把人反锁上,转过身愣了下。
萧璋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他,也不说话。
“哟,萧少,醒了。”阮狂倒了杯水递过去。
箫璋执没接,按着脑袋皱起眉。
“嘶,忘记让老方给你……”阮狂话说一半,被他哑着嗓子打断,“你是谁?”
阮狂随手把面具摘了,轻笑:“别装了,萧少,你不都认出来了。不是,你……”
箫璋执看见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惊讶,却在看清他的脸之后稍放松了警惕,嘴里还是三个字:“你是谁?”
阮狂不知道他这是整哪出,冷笑着抛回去:“那你说说你是谁?”
箫璋执手掌更加用力,脸上的痛苦不似作假:“我是谁?”
“不是吧?”阮狂有些慌了,“等下!”
他转身按上门把手,又快速退回来戴上面具,交代道:“等我回来!”
他追下楼,抓住方也。
方也莫名:“怎么?还要请我吃饭?”
阮狂喘着气回:“跟我回去。”
回到303,箫璋执还在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看见阮狂身后还跟着人,立马绷紧身子。
“这不是醒了么?”方也说,“还让我回来干嘛?”
“看看他后脑勺。”阮狂回。
“后脑勺怎么了?嗷——”方也走过去,刚伸出手就被箫璋执抓着手腕反剪在身后,阮狂忙冲过去抓箫璋执,情急之下漏了个“箫”的音又紧急吞回去,“放手放手!”
箫璋执看看他,顿了下,松开方也,转而握住了阮狂的手。
阮狂刚要挣开,方也立马嚷嚷:“别松!你抓着他,不然我不看了!”
阮狂垂眸看向箫璋执,对方也看着他,手上又紧了紧。
阮狂吞咽了下,对方也说:“你赶紧!”
方也扒开箫璋执的头发,说:“嚯!这么大个包!怎么搞的?”
阮狂躲开萧璋执的眼神,回:“他自己撞的。”
“跟他那刀口比起来,不是什么大问题。”方也回。
阮狂蹙眉:“可他说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方也打了个哈欠。
“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他自己是谁。”阮狂手上用力,看向箫璋执问,“是吧?不是和我装吧?”
箫璋执点点头又摇摇头。
方也嘶了一声:“失忆?”
阮狂吞咽了下,先问最重要的问题:“老方,他这种情况,会是因为他后脑勺的伤吗?”
方也又检查了一番,面色严肃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他身体没其他问题,不过这也说不准,建议你带他去医院再做个检查。”
阮狂没再听他后面的话,第一句话出来,他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箫璋执发现他的异常,拍拍床示意他坐下。
阮狂看着他的眼神,又看看他抓着自己的手,脑子里就两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