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常回这边住,这间卧室是徐梦舟原来的房间。
一米七八的成熟女人,却喜欢西瓜味的沐浴露,像初中生。
徐梦舟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出来时,她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已经放下手机,双眸紧闭,瞧着像是睡了。
捞过手机一看,九点二十二。
怪不得。
阮黎就是这样一位,最晚不超过九点半入睡的神人,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有一套单独的生物钟,孤立了所有现代都市人。
软底的拖鞋踩在地板上还是有声音,徐梦舟迈了一步,就把鞋子踢掉,赤脚落在地面。
她可没有早睡的习惯。
和副导演沟通了明天拍戏的注意事项,又读了一遍剧本,和主演商量着再加几处打戏,等忙完工作,再摸向头发,干透了。
时针也指向了半夜。
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灯光昏暗,仿佛一层雾,又像一层丝网,笼罩在床上鼓起的小包上。
阮黎的睡姿很安分,侧身蜷缩着,双手交握抵在唇边,好似祈祷,又好似哀求。
纤密睫毛在鼻梁上投出一扇阴影,淡白的唇抿着,呼吸也几不可闻,过分清浅。
她睡着的样子有种奇怪的脆弱。
徐梦舟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可怕念头甩出去。
事实上,单看阮黎这个人,尽管她身体不好,却从不会有人觉得她柔弱。
她总是笑吟吟的,不紧不慢的,脾气像是极好,琼枝玉树,卓然出尘,瞧不出半点碎雪残冰。
不是锐利逼人的样貌,可一群人站在一起,第一眼注意到的总会是她。
优雅矜贵,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涵养。
而她的性格,和外表截然相反,简直是恶劣至极。
阮黎的生母同徐女士相交甚笃,她俩也算自幼相识,只不过徐梦舟自小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和小两岁的阮黎从来玩不到一起去。
阮母去世后,阮黎被接来徐家住了一段时间,徐女士耳提面命要她照顾阮黎,这才真正熟悉。
可徐梦舟巴不得自己不认识她。
和写作朋友读作跟班的人一起出去玩,总要带上一个尾巴,偏偏阮黎身体不好,滑板蹦极样样不行,晚上还会跟徐女士上报行程,监督她回家。
分明是讨人厌的告状精!
原本低她两个年级,却跳级进了同一个班,自此以后,徐梦舟再也没拿过第一名,亲妈徐女士的夸奖都进了阮黎的耳朵。
她被逼到晚上偷偷学习也愣是没考过。
更不消说,这人竟然公开发表言论,说世界上最难吃的水果就是西瓜!
没品的东西!
吃得明白吗!
一想到这事,徐梦舟就气得牙痒痒,她俩好像天生不对盘似的,和阮黎一遇上,她就再也没顺心过。
不过……她钻进被窝,小心支起身子,向人靠过去,轻轻嗅了嗅这人的肩膀。
浅淡但持久的西瓜甜香钻进鼻腔。
徐梦舟得意地翘了下唇角。
再怎么讨厌,还不是被迫沾了一身味道。
今天的事的确是她过错,虽然是死对头,但攻击家人这种没品的事,她从来不做。
再让人两回好了。
徐梦舟喜滋滋入睡,可还没自然醒,就先被一阵吵闹的电话声叫醒。
刚八点半不到。
她打了个哈欠,接起电话,助理小杨焦急的声音传出,“出事了老板,女一吊威亚不小心摔了下来,已经送医院去了!”
“什么!”
徐梦舟还困倦的双眼瞬间睁大,瞌睡虫不翼而飞,“我现在过去,你盯着记者,控制一下现场!”
“剧组出事了?”
阮黎坐在沙发上望过来,穿戴整齐,神色清明,不知道醒了多久。
“女一号从威亚上掉下来了。”徐梦舟风一样冲进衣帽间,随便抓了一身衣服就往上套。
“开我车走吧,司机就在楼下。”阮黎语气凝重地说。
“好。”徐梦舟顾不上谦让客套,连电梯都没坐,顺着楼梯直接跑下去。
现在的娱记鼻子比苍蝇还好使,车刚驶出小区,她就在网上刷出了词条。
女一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出了事……
徐梦舟咬着牙,叠声催促道:“快点开,快快快!”
大早上正是高峰,司机想快也有心无力,被迫等着一个又一个红灯。
徐梦舟急得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此起彼伏的轿车嗡鸣更是扰人心烦。
忽然,刺耳的鸣笛穿透空气,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利响声压不住破音的尖叫。
徐梦舟茫然抬头,一辆面包车冲进视线。
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