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绣金楼都是什么?你说不羡仙怎么了?”
然而这样的回想就像昨天他努力回忆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无谓。更令人烦躁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试图回忆什么的时候,头疼就像一只阴魂不散的苍蝇一样缠上了他——现在就连回忆这一症状发作的源头都让他头疼不已。
回忆......可是说到底,他要回忆什么呢?
总得有什么事发生过才能回忆吧。
江寻茫然地注视着沸水滚滚的陶锅,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抓住一些貌似虚无缥缈的印记。他确信自己不是第一次听说绣金楼和千夜的名字,可他已经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了。
这些若有似无的东西不分白昼地困扰着江寻,每当他无事可做时——就像现在——它们就会跳出来向他大声昭告自己的存在。那些让他夜不能寐的怀疑在不断聚积,似乎在等一个爆发的时机似的。然而即便这样,在活人医馆面对姚药药询问的眼神时,他犹豫再三也没有说出自己好像失忆了之类的话,只是向她要了一些先前送给阿颀的安神熏香,希望能够摆脱那些烦人的噩梦和入睡困难。
“啪嗒”——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江寻闻声回头,看到原本背对着自己的崔颀翻了个身,左臂直直地伸展出来,随着伸出床板的手一道垂下来的是那只“来历不明”的竹笛。
崔颀只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江寻鬼使神差地轻轻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短笛,拿在手上细细端详。
笛子的做工不算精细,摸起来还有些粗糙,应当是仓促之下打磨出来的。竹子虽已干燥但仍有些软,这是一支新制成的笛子,他最后做下判断。
这么嫩的竹子,能吹响吗?
江寻飞快地瞟了一眼仍在睡熟的崔颀,然后将竹笛放在了嘴边。
他就试试看能不能吹出曲子来,这么安慰着自己,江寻吹起了与崔颀在竹林里初遇时听她哼唱的那首小调。
江寻的判断没错,这的确是一支难以吹奏成调的笛子。更重要的是,崔颀并没有完整地教过他那首从未听过的调子,因此他完全是凭借着记忆在断断续续地吹。有了材质的负加成和本人对曲子的不甚熟悉,本就不成曲调的笛声越发像一只鸟被拔羽毛的尖利叫声。尝试了一阵后实在不堪入耳的“音乐”让他悻悻然放下了笛子。
“什么笛子啊,这么难吹。”他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上的竹笛,自言自语道,“等我到时候重新给你做一个......”
他用衣角擦了擦笛子,一边在手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边继续盯着煮药的锅子,漫长的等待让他已经开始有些无聊。琢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会让他头疼,于是江寻转动脑袋,想在房间里找到一些能够消磨时间的东西。崔颀床前的梳妆台上除了铜镜和木梳之外没什么东西,装着天工开物的瓶瓶罐罐在窗口排了一支奇怪的长队,一把装饰朴素的匕首放在窗前的木桌上——正是崔颀之前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把,不知为何这次去北竹林时却没带,也许是忘了?
一只娇小的身影忽然从窗口闯了进来,扑棱棱地落在了惊讶的江寻面前。这是一只深蓝色的小燕子,它在木桌上向前弹跳了几下,转转脑袋看了看江寻,忽然确定了目标似的倏地一下从桌子上弹起,直奔着江寻拿着笛子的那只手而去。
“哎你!从哪窜出来的......这笛子?”燕子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江寻吓了一跳,然而它只是站在他握着竹笛的那只手上,轻轻啄了啄他的手,又啄了啄那只竹笛。在江寻若有所思地望着手中那不起眼的竹笛时,深蓝色的小家伙离开了他的手重新跳到木桌上,“哒哒哒”地弹跳几下后重新从敞开的窗口飞了出去。
江寻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屋檐下那颗还没完工的鸟巢是谁的杰作了。
忽然出现的鸟巢和这支神秘的笛子,会和竹林里自己莫名的昏睡有关吗?江寻望着手里的笛子有些挣扎,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用笛子换阿颀的秘密,他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真的想知道竹林里的真相,或许是更多事情的真相——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的话。
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药香打断了他的沉思,药煮的差不多了,江寻决定先专心盛药再说,于是就随手把笛子放在了木桌上。他仔细地将药渣滤去,将醒酒药倒进了提前拿出来的瓷碗里后,将炉子里的火熄灭了,拎着手中的锅出门准备去清洗一番。等到将煮药的器具都清洗好后回屋的江寻看了看依旧没有清醒迹象的崔颀,将自己写好的记得喝醒酒汤药的信笺压在铜镜下,然后便走出了小屋。
“红线这画的到底是啥啊,好像......呃,是往这边走?”
刚走出小屋江寻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循着声音找过去,果不其然,是时一墨。她拿着一张小纸片,正嘀嘀咕咕地不知念叨着什么,十分苦恼的样子。
“找什么呢,拿来给我看看?”时一墨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那张纸片就被江寻拿过去了。
“哎!谁叫你抢了,还给我,这不是我的!”
“这是什么,藏宝图?你在和红线玩藏宝游戏吗?”看着纸张上稚嫩的线条,江寻有意逗她道,“找不到路?要不要我给你带路,毕竟我可是不羡仙少东家,这我比你熟......”
“快拿来!这是红线画的地图,上面标着到时候要送你的生辰礼的位置呢,怎么能让你知道东西在哪——哦!”时一墨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然而为时已晚。
“你说什么?这张地图画着她要送我生辰礼的位置?”
江寻没有在意时一墨捂住嘴巴如临大敌地瞪着自己的模样,自顾自轻声喃喃道。他看着手中的地图,有什么东西比惊喜先一步抵达。
噩梦中的场景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闪回,那画面比梦到的场景要逼真的多,只是这一次崔颀脸上没有任何扭曲的表情。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梦中没有的第二样东西——一张浸了血,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地图,从崔颀的怀里露了出来,“生辰礼”三个字在最醒目的一块红色里。
“......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喂......”
剧烈的头痛虽迟但到,江寻眼前一黑,在身边女孩焦急地呼喊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