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崔颀小屋前的竹林外,听着耳边传来的清脆鸟叫,江寻有一瞬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幻听了。
他尝试叫她的名字,想要仔细问清楚那句疑似梦话的含义。然而不管他怎么呼唤,除了后颈传来持续而轻浅的呼吸之外,背上的人不再有丝毫的回应。
气息扫过脖颈,那道莫名出现的痕迹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无奈,只能先背着人继续向前。
在崔颀住进这片竹林之前,江寻不怎么常来这处有些偏僻的小屋,自认已经把不羡仙掘地三尺的他对探索另一个竹林小屋兴趣不大。
这里的竹子较北竹林里的那片细嫩很多,两边的密度却不相上下。没有专门记忆,然而小路的拐角、尽头的屋檐,都仿佛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一般,江寻怀疑自己就算闭着眼睛走这段路也不会撞到竹子。
没有江叔的小屋那么原生态,房顶的瓦片和墙壁还没有被各路植株占据,木制的窗户还没有历经风吹雨淋......
等等,
阿颀的屋檐下原先就有个燕巢吗?
凑近去看,小小的一只挂在房檐下,用来筑巢的泥还没有完全干透,这是一个还没结束的工程。还有些潮湿的泥土上点缀着一些白色的东西,让江寻觉得十分眼熟。跨进小屋,将崔颀放在床上后转身准备去活人医馆拿些醒酒药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斜靠在屋角的布袋子——他装了满满一袋燕巢花的那只——此时正委委屈屈地张着口袋,周围散落着片片白色的细小花瓣。
......哪来的小偷鸟。
暗自嘀咕一下,江寻便急忙冲出小屋,奔向了活人医馆。
“天不收大夫不在,上门问诊得等师父回......哦,原来是少东家。”听到医馆门口动静的姚药药正在捣药,头也不抬就顺口说着。直到江寻在她面前清了清嗓子,她才淡淡瞟了一眼眼前的人,然后道,“说罢,这回又是把哪磕坏了......醒酒药?你要这玩意儿干嘛......”她莫名其妙地瞪着江寻,似乎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十分不可思议。
“不是我用。”江寻无可奈何地解释,“是狂澜门人来了,阿颀和他们喝了一场满江红......现在还不省人事呢。”
“崔姑娘和狂澜门人喝酒?!”姚药药的眼睛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眼神之中的震惊逐渐转变为谴责,“少东家你也是,明知道那是一群酒罐子,怎的不把崔姑娘看好些。”
江寻心说自己那会正在厢房里挨训呢,哪里知道阿颀已经同他们把酒言欢了。
在姚药药转身拿醒酒药的档口,江寻在空空荡荡的医馆里左盼右顾,疑惑地问道:“红线呢?这么快就回家啦?”
“说是一直躺在医馆里太无聊了,想回去养伤。刚回去不久,周叔和一个扎三个发揪、穿紫红衣裙的小姑娘一起接走的。那小姑娘看着面生,应该是哪个客人家的孩子——”
时一墨跑红线那去了?也好,两个同龄的小姑娘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应该也挺投脾气。
“——喏,研好了。满江红酒劲比离人泪猛,崔姑娘清醒之后怕是得晕乎好一阵。这布包里的汤药煎好稍晾一晾之后给崔姑娘喝,解酒气、清余毒,还能缓解头疼头晕。对了,我这还有一包配合苦药服用的蜜饯哦,不要998,不要98,只要9枚周元通宝,咬一口甜在嘴里,乐在心间,什么药都不怕......”
“好了好了,我买还不成吗?又是你跟豆豆买多了蜜饯吃不下才卖给我的吧。”
江寻一边吐槽一边从笑嘻嘻的姚药药手中接过药包和蜜饯。刚想离开的他忽然停住,犹豫片刻后转身询问道:
“对了,上次我来买的那个安神的熏香......还有吗?”
回到崔颀的小屋,按照姚药药嘱咐自己的操作步骤摆弄起并不熟悉的药锅时,江寻恍然察觉这是自己第一次煮醒酒药。
药材在陶制的锅子里翻煮,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药香。江寻把怀里的蜜饯放在桌上,望着蒸腾缭绕的水汽发起了呆。
这是一个难得宁静的下午。
不用忙碌地采摘,也不用忙着招待酒铺里的客人,只需要盯着一只咕嘟作响的陶锅,静静地等待药材煮好。无事可做时,那些方才抛在脑后的困惑又一次填满了他的思绪。
“你脖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里......怎么了吗?”
“这一块都青了,怎么回事,你被人打了?怎么打到这......”
“......”
......
“......哪有什么人,你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太累了。呃,什么江湖初心,我不知道啊,第一次听你说。”
......
“什么都不用管......绣金楼,千夜......还有,火烧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