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渡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场冗长而朦胧的梦。
这个梦境从昨晚温霜降说出离婚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而在这场漫长的梦境中,他始终像是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被她牵扯着,一步一步走至现在。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茫然感将他包裹其中。
连感官都变得迟钝。
一如此刻,明明时间已经临近正午,他却察觉不到一丝饿意。
在客厅里茫茫然坐了半晌,迟渡起身去了书房。
往常百无聊赖不知道做什么时,他就会选择通过看书打发时间。
一如往日,书桌前,迟渡拿了本上回看至一半的专业书在座椅里坐下来。
翻开至上回看到的地方,他低下头去。
纸页上的字印入瞳孔,迟渡却在两行之后走了神。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忽而想起不久前,他在书房里看书,温霜降从外面走进来。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趣,说要陪着他一起看书。
不过当时她还没有想好要看什么,便在书架前来回梭巡。
不多时,她终于选好一本,却是书架最上排的一本。
她试了试,没够着,于是回身喊他。
他走到书架前帮她拿,书递给她,她捧着书靠在书架上笑眼盈盈的同他说谢谢。
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只有几厘米,以至于他一低头,他们便呼吸交错。
后来事情不知怎么就失了控,他将她扣在书架上吻起来。
还有一回,她窝在他怀里看一本国外小说。
看到有趣的地方,笑的浑身都打颤。
正是天气热的时候,那天她只穿一条吊带裙,打颤中细细的肩带从她肩头落下。
纤细莹白的肩头蹭在他胸口。
那会儿他对她好像总是没多少定力,某个瞬间就那么吻下去。
几秒后,她避开他的吻,扭过头来控诉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嗔意,怪他打扰了她看书。
那时她眼底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漂亮的不像话。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那样的亲密。
现在再想起来,竟然恍如隔世。
而这样有关书房的回忆,还有很多很多。
那些片段,几乎是接二连三的浮现在他脑海,如同一帧帧电影镜头,无法止歇。
坐在座椅里,迟渡倏然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那种感觉,像是有人伸手扼住他喉咙,然后一点一点收紧……
这里好像,处处都是她。
片刻都待不下去,迟渡放下手里的书,猛地起身,从书房离开。
几乎是落荒而逃。
可等他逃至客厅,才发现并没有好一点。
阳台上是她挑回来的绿植,这一年被她养的很好,郁郁葱葱,有的还开了花,惹人喜爱,上面还挂着写了吉祥话的小图片,是过年时她一个一个亲手挂上去的。
沙发前,他们曾依偎着看了很多部电影,悬疑片、爱情片、文艺片……她是个感性的人,总会随着其中人物一起哭一起笑,看到一些旖旎的桥段,他们也会忍不住接吻,或是做一些更加深入的事情。
那个时候,小白和小渡总是躺在不远处的地方,或是玩闹,或是互相舔毛。
吧台上,他们曾经一起吃过好多顿饭,而再往里的厨房中,他们曾一起做饭,他也曾把她抱在流理台上深吻。
客厅里那张原木长桌上,被她铺了她很喜欢的一块儿餐布,那是一块儿绿色的餐布,她很喜欢绿色,说绿色生机勃勃,总是很有春夏的味道。
上面还放着他不久前送她的繁星,开的正好。
玄关处可爱的钥匙扣,穿衣镜上俏皮的卡通贴纸,墙上各种小巧的小挂坠……
房间里此时明明没有她的身影,却又好像,无处不是她。
迟渡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客厅,终于意识到,他根本无处可逃。
也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不是梦,他是真的弄丢了她。
麻痹的痛意如潮水般涌入心脏,闷闷的,钝钝的,再蔓延至四肢百骸。
迟渡喉间酸涩的来回滚动,缓缓垂下头。
那天下午,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动不动,任由铺天盖地的情绪将他淹没。
直至落地窗外,太阳缓缓落下地平线,天色变得晦暗不明,城市中亮起一盏一盏夜灯。
迟渡终于动了下麻木的身体,起身,离开临江公寓。
他问过褚绪为什么会抽烟。
褚绪说情绪上来的时候抽一根,有时候能缓缓。
于是他走进便利店,买了一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