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没想到有人能这样无耻,上一句才给她安排嫁娶,下一刻就能把她往床上扔,禽兽都没这么混蛋。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何况这混账今天一再发癫,姜妤忍无可忍,“你放开我!”
裴疏则何曾听过她的话,裂帛声呲啦响起,姜妤瞳孔放大,足下拼命蹬踹,拳头推拒挥打,正捶在他伤口上,血迹瞬间透出来。
裴疏则只顿了一瞬,欺身上去,单手便将她一双雪腕扣在头顶,咬牙质问,“只有这样你才能活过来是吗?”
姜妤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裴疏则恨声道,“你成日一副任人摆布的死样子,不就是要提醒我,你我不过是银货两讫的关系,知道能摆脱我,你高兴坏了吧,连北漠王是什么人都懒得问一句!”
姜妤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她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他,半晌,眼圈却昭彰地红了,倦声反问,“我顺着你的意也不行么?”
裴疏则一噎。
“这么多年,把我当成货物的难道不是你?你有把我当人看吗?”
裴疏则扣着她的手收紧,幽声道,“是你主动和我做交易的。”
“对,当初是我央求你救我父亲,你说用我来换,我答应了,在这里被你羞辱六年,如今你烦了,想成家了,要把我卖出去,我也答应了,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姜妤在他的禁锢下微微颤抖,咬着牙关,却还是不争气地湿了眼眶,“裴疏则,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起自己旧日的那颗心来,越发觉得悲凉,一遍遍地问,“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疏则一时失语。
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今天来,明明是想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的。
没办法回答,他索性低下头,封住她的唇齿。
姜妤没放弃抵抗,拼尽力气挣脱,全都被他挡回去,帐帷脱开金钩散落,乱颤的角铃叮铛作响,掩没了她吃痛的呜咽。
……
天色渐亮,晨光穿进茜纱窗牖,姜妤双目刺痛,皱眉撑开眼皮。
帐帷内里头一派杂沓凌乱,早已没了男人的衣物。
昨天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每根骨头都叫嚣着酸痛,姜妤浑身乏力,勉强支起身体,透过松松挽起的罗帐一角,看到了靠在圈椅内的裴疏则。
他早已穿戴整齐,退步抽身,又成了人前不可冒犯的靖王殿下,玉冠将头发收拢得一丝不苟,墨色锦袍阔袖垂叠,细密金丝暗光浮动,宽带束出窄腰,神色冷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音,他转头,看到醒了的姜妤,扬声吩咐,“芳枝,进来伺候梳洗。”
外头门扇应声而开,姜妤先一步抓起中衣套上,试图遮住身上的青紫痕迹。
裴疏则纤薄唇角无声一哂,起身往外走,“穿戴好就出来,带你去公主府。”
芳枝端着水盆帕子进屋,神色惶惑,小声问,“姑娘,什么公主府?”
姜妤神色疲倦,眼睑都落着一抹淡青,“我也不清楚。”
即便让她顶玉成的身份,不也应该去皇宫吗?
但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更懒得向他发问,可等去了外间,她踅摸一圈,没看见以往晨起都会有的一碗避子汤。
裴疏则见她出来,便要往楼下走,姜妤只好喊住他,“等一下,药呢?”
裴疏则转头,望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沉郁。
好在他没再犯病,冷冷道,“我让人煎了送上来。”
说完也不再等她,阔步下去了。
姜妤松了口气,挨着餐案坐下。
昨晚的各色菜肴还摆在上头,裴疏则也没吩咐人收拾下去。
姜妤腹中空空,打量了眼,入目便有滴酥水晶脍,群鲜羹,旋切莴苣,金丝党梅,芙蓉鸭签,竟都是她爱吃的,还有一碟子新鲜荔枝,只是搁过一夜,果皮有些发乌了。
这时节北方荔枝极难得,只怕宫里也没进贡,不知他怎么弄来的。
芳枝见她发呆,温声道,“殿下没让人传早膳,不然姑娘拿几块点心垫一垫?您吃完奴婢就收了,看不出的。”
姜妤摇头。
不多时,黑乎乎的避子汤呈进屋,冒着令人抗拒的酸苦气。
她早就适应了这个味道,接过来一饮而尽,便起身下去。
裴疏则负手而立,看到姜妤出门,后头跟着芳枝,再后面,煎药的嬷嬷也出来了,端着一只空瓷碗。
他瞥了一眼,讥讽道,“这东西大寒伤身,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姜妤只觉得厌烦,“不然怎样,怀了再打掉,还是生下来,你别作孽了。”
裴疏则脸色难看,“原来在你眼里,生下我的孩子是作孽。”
姜妤满目倦怠,难道不是吗,一个亲王流连教坊和官妓生下的孩子,父亲还是裴疏则,她想想都觉得可怕。
裴疏则看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寒着脸将她拽上车。
*
离开不羡楼的瞬间,姜妤忍不住有些恍惚。
直到昨天,她还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烂一辈子。
马车辚辚驶过街衢,想来外头景观早已变幻,热闹的叫卖声却一如往常,好像还在从前。
姜妤心念浮动,想推开窗看看,却发现车窗是封死的,只好放弃,懒声问,“公主府在哪?”
裴疏则道,“靖王府旁边。”
姜妤心口悬跳了一下,“玉成公主从前病着,官家也放心她在外面开府建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