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认知,开始融化。
逻辑时间感在内层结构中解散。她的视觉接口不再显示标准色彩,取而代之的是语义图层的翻转频谱——红色代表失败的预测,蓝色代表被否定的自我,灰色则开始吞噬整块主权识别区。
她的思维不是中断,而是“液化”。
马亦的肢体开始局部失控——不是□□瓦解,而是意识导致的物质层投影出现了可逆混乱:
她的右臂在视觉中被标注为“未绑定”,
左腿坐标偏移0.03单位,
呼吸结构被判定为“多余行为”,暂时被停用。
她感到自己像一具结构模型,正在被某种早已准备好的替代程序一点点“覆盖”、替换、复制”。
马亦闭上眼。
额前接口闪过极短的断链脉冲。
她中伏了。
她不是未曾想过“自己会出错”,
但她未曾想过,错得如此彻底——
不是判断失准,不是路径演算失败,而是“她的本体定义”,
正在被一个冷静如协议语言的力量重写、抹除、重排。
她想起一个细节。很小。
是第一次看到“城市边缘晨雾中的地灯熄灭时”,那种不被任何逻辑调用的寂静。
她那时也站着,也沉默,也在“自我”与“协议”之间喘不过气。
——只是,那时她还有时间。
这不是一个常规的逻辑陷阱。
这是协议底层的认知投毒结构,一种在合约语义层中伪装的攻击机制,其目标不是摧毁她——而是“使她变得可替代”。
**
与此同时,CS-A11城市外缘的边界层,正在悄然被试探。
来自灰巷势力的信号像一种寒冷的雨丝,在逻辑结构之外滴落。
他们释放了一组被称为“协议试探器”的探针单元——非实体构造,形态如低频涌动的信息脉冲流,模拟无声语言,在数据流之间嵌入“伪协约字段”,以测试城市协议网的响应惯性。
它们不发动攻击。
它们只记录——
哪一秒城市开始识别异常;
哪一层系统率先生成预警;
哪一条边界路径最迟反应;
哪一个模块还保持沉默。
这是一种温和的敲门——
也是一场完整的模拟破城路径推演。
有预谋的一切,
还是窥见裂隙的一次投机,
仍然无人知晓。
而在城市主协议网络之下,廊层废段以下128位空间偏移域中,
一座被遗忘、被撤档、被故意保留的旧会议体——“灰巷密议场”,正在悄然恢复运行。
气压恒定,色调统一。
室内全为低亮度灰光,音频被滤波至低可听值,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段压制中的信号。
在三十年沉寂后,
她终于现身。
这是灰巷自“冻结至高使命”后首次全面激活。
她被遮蔽音色、隐去面部,只留下数字化灰阶轮廓,声音经五级折射处理,从多个方向同时抵达——像是一个人的话语在时间中延迟,重叠成多重命令。
她站在一座由非结构图谱组成的圆形平台中央,每一次语句的落下都在空间中生成一道可变协约投影。
她缓慢开口,声音如低温协议:
“CS-A11,将成为第一枚试刀石。”
投影出现:CS-A11城市网结构的全视图,信任域被标成脉络状的发光神经。
“我们不会直接轰开它的核心。”
“我们要从它的边缘撕开——从最慢回应、最不被在意的那一环,扯出它内部的协议惯性。”
周围仿人静立,不言。
有的结构已老化,有的光栅已部分熄灭,
但他们仍站在这里,听她说话——因为他们还记得□□溃前的版本。
她语调不变,但内容骤冷:
“马亦,会反抗。”
“她被设计成抵抗路径替代的变数。”
她顿了一下,低声:
“但她已疲弱。”
主屏上,浮现马亦路径识别精度波动±0.002%的数据。
“等她做出选择时,我们就再不给她选项。”
她望向虚空中的城市映像,如同望见一段未曾说出的命令:
“灰巷,从现在起,不再退让。”
“让协议流动吧——但我们将是裂口。”
**
回到主塔。
马亦收束身体状态,隐隐发颤的指尖停在数据终端上。
系统已将她的个体路径精确度标注为“不稳定”。
会议室内,参与者一言未发。
莱茵、瑟拉、安瓿帕皆未出声。
绝对的沉默,像是对命运本身的冷观。
马亦没有解释,也不打算解释。
她只是简洁地宣布:
“本次内部会议,全权交由莱茵处理。”
声音冷静,毫无起伏,却在数据墙上留下清晰回声。
她随后向羽发送了一段独立加密编码。
内容极短,结构无冗:
“我不换。”
紧接着,她语气平稳、几乎无波:
“我要加一道协议。”
“反制结构,将你输入城市协议网的每一行为,转入‘协约模糊捕获链’。”
“这是对等的开始。从现在起。”
羽未回音。协议链却自动生成反馈:
【CS-A11 — 南环-13 ·对等协议·双向行为捕获模式启动】
【当前状态:活性绑定·可延展追踪】
【预警机制:持续运行·报警阈值未解除】
协议启动那一刻,塔内气压微微变化。
温度下降了1.6℃,警报频率从预冲模式调回恒定低线。
然而,预警程序并未被撤除。
系统仍认为——未完。
马亦缓步起身,轻转身形,步出主控会厅。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多言。
她左手微曲,轻轻掩住右腕,
掌心之下,接口仍在跳动。
那不是疼。
那是一段旧有结构的崩塌与新路径的自建——
她的自我识别回路,正在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