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过来!对,用膝盖!没见过狗啊,就那么爬,爬好了这些钱都是赏你的!”
“喝!全喝了!喝不完就用别的地方喝!”
“……”
“……”
粗粝尖锐的种种声音响彻大脑,接星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前台,会所的人员流动很频繁,曾经待过很久的地方早已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工作人员,前台的漂亮女生显然并不认识他。
“我找军哥。”
女生脸上露出为难:“你有跟他提前打过招呼吗?我不确定他这会儿在不在……”
“小安?”另一个惊喜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接星星一转头,瞥见张眼熟的面孔——他还在这里时的一个服务生。
“阿……州?”接星星不太肯定地问,对方用力点点头,快步小跑过来。
“真的是你呀!感觉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阿成比他还要小两岁,长相普通,上到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经老乡介绍在豪庭做个最底层的服务生——不卖/身的那种。
用军哥的话说就是——卖不上价。
那并不是接星星第一次怨恨自己偏女气的长相和气质,但确实是最怨恨的时刻,如果不是这张脸这个身体,或许他只需要做个普通的服务生,工作到老也就算了。
“嗯,我没在这里工作了。”接星星笑得勉强,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军哥在吗?我来找他的。”
阿成倒不奇怪,军哥在豪庭坐二把手的位置,但幕后老板他们从来没见过,所以基本上就等于老板了,平时也是说一不二,面上带着重逢故人的一点兴奋道:“在呢,我带你去包厢!”
阿成跟前台打了个招呼就领着接星星往后走,军哥在豪庭有一间专用的包厢,但接星星跟着走了会儿,就发觉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记忆里的那间包厢,他没有开口问,听到军哥提及计斐的时候,他就知道无论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得到。
阿成抬手敲了敲包厢门,里面响起一声:“进。”
不是他熟悉的声音,阿成随之推开门,会所的包厢隔音做的好,门一开,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喧闹声骤然扑了他满怀,接星星竟还无厘头地想:刚刚那声也不知道是谁喊的,嗓子挺亮。
但很快他就没功夫想这茬了,因为进门的刹那,他的视线从左侧的军哥移到了主位,那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个年轻是相对于桌上其他人而言的,男人二十几岁的模样,在一群三四十的人里面很突出。
不过这年纪能坐在这位置上自然有他的道理,接星星膝盖发软,头脑发晕,浑浑噩噩中他冲年轻男人喊了句:“戚少。”
戚善舟眉眼凌厉,单眼皮,豹眼薄唇,脸颊瘦削,脸上有超过他年龄的暴戾深沉,此时勾唇轻笑,房间里温度倏地一冷:“挺能跑的啊,小安。”
他轻飘飘吐出来的字眼却听得接星星浑身一凛,努力挤出一点稀薄的笑容来:“戚少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不知道。”
“哈!”戚善舟一边笑一边冲接星星勾了勾手指,像极了人们唤自己的宠物,“你什么时候跑的不也没通知我吗?”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言笑晏晏,一双黑眼珠浓墨一样漂亮,可熟悉他的不难看出,他那表面平静的面孔下隐藏着瘆人的雷霆,很不幸,接星星也在熟悉他的行列里。
所以尽管明知他言下的意思,接星星竟然迈不动步子,因为他太清楚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太清楚拒绝或同意的后果他都同样难以承担。
“过来。”戚善舟好脾气地强调,接星星听出那濒临绝境的风暴,过去长久积攒的威压下他艰难地抬脚迈步,在一众或讥讽或看好戏的目光里缓慢地走过去。
戚善舟右手边的中年人十分有眼色地飞快起身:“哈哈我就不占着位置了,戚少好不容易回国,肯定得好好叙叙旧吧!”
接星星没有推拒,接受了这个安排,心里一片荒芜,如果没有逃离,如果没有意外碰见计斐,或许他可以麻木地继续回到这样的生活,可人类的本性是贪婪,一旦见识过光明和太阳,有谁愿意重新归于黑暗呢?
重新坐在这里,他却做不到像曾经一样麻木自欺,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嚷着抗拒,没有一瞬不在疯狂地想念那个用温柔目光盯着他的计斐。
计斐、计斐……不能毁了计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