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那个。”表情稍缓的戚善舟习惯性地颐指气使,也不说明,只用下巴略点了点,明摆着要展示自己的掌控欲。
接星星知道这是让他猜的意思,要是猜错了,小少爷桌上就会发作,发一通脾气,猜对了的话,会换个方式发脾气。
朝那方向扫了一眼,接星星选了道不容易踩雷的鸡头米芦笋溜虾仁,当季时鲜,清糯可口,他拿瓷勺舀了捧到戚善舟嘴边,表情柔顺,姿态低从,背脊到脖颈微微佝偻出一道臣/服的线条。
戚善舟没有急着表态,眸光懒懒地扫过桌上众人,立马就有人开声:“还是戚少有手段,教得服服帖帖,这模样这做派,这里当真是温柔乡啊!”
余下人也即刻反应过来,纷纷应和:“戚少有福气!”
“还得要戚少分享分享心得啊!”
“戚少我提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哈哈哈哈哈哈~~~”
放肆谄媚的笑声穿破耳膜,直达心底深处,那股难以抑制的反胃感又一次开始翻涌,可接星星不敢动,面对戚善舟他很难不畏惧,毕竟这个男人的阴狠戾气反复无常曾经占据他痛苦根源的一大部分。
戚善舟像是很受用这样粗浅无聊的讨好似的,终于动动尊口,把勺子里的菜吃到嘴里,手指轻佻地捏住接星星下颚,打量一件物品般仔细查看:“长肉了,过得不错?”
总是这样,他随口的一句话就能让接星星心脏一颤,不敢用同样随便的态度回答,只好谨慎地回:“外面的饭菜用地沟油,不健康,容易长肉。”
“是吗?”戚善舟扫了眼桌上,伸手一转,屈尊降贵地亲自挟了块东坡肉过来,“那回来了就多吃点,来,张嘴。”
他一直在笑,或深或浅,接星星却知道,那笑意就像最狂暴的海,稍有不慎,顷刻颠覆,他顿了顿,白着脸张开同样枯萎了颜色的唇,任由戚善舟将四四方方肥瘦相宜的肉喂进嘴里,又味同嚼蜡地咀/嚼几下,草草吞进胃里,正好压一压那翻涌的恶/心。
戚善舟终于松开手,开始和饭桌上其他人攀谈,接星星暗自松了口气,趁他不注意偷偷瞥了眼手机,没有未读消息。
一顿饭下来,接星星根本没吃几口菜,倒是半被迫半迎合地替戚善舟挡了好几杯酒,又被戚善舟故意灌了几杯,本来还不错的酒量也不知道是因为空着肚子,还是因为精神紧张,总之过早地有了醉意。
阵阵眩晕无力遍布全身,连握住酒杯都有些勉强,身体又是不受控地一晃,心脏跟着胡乱跳起来,强烈的不安涌上来,接星星撑着桌沿慢慢起身,声音软绵绵的:“戚少,我去下卫生间。”
戚善舟正入神地听着左手边隔着两位的一个男人高谈阔论,闻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去吧!”
被轻松放行的接星星头脑昏涨,还不忘本分道:“嗯,我很快回来。”
桌上众人热聊的,划拳的,喝交杯的,暧昧小动作的,此起彼伏,气氛热烈,没人在意他的悄然离场,只除了戚善舟在他背后冷笑着抛过来的眼神,以及桌上几人彼此间尽在不言中的对视。
如果他此刻回头,就能撞上这诡谲的一幕,但他没有。
高悬的红灯一下下跳着,凌鸿时手指在皮质保护/套上轻轻敲动,时不时偷瞄副驾上的人一眼,下了班的美人摘掉眼镜,散了头发,后调了座椅,找到个舒适的姿势窝着,手机拿得很近,莹莹的光映在如画的脸上,即便是这种死亡光线加角度,也还是美的令人心旌摇曳。
他配得上最好的一切,凌鸿时思忖半天,调转车头,开向了那家一顿下来要他半月工资的高级会所。
停车、进门、点菜一步到位,从医生身份切换过来的芮云话不是很多,捧着手机玩消消乐,时不时回他几句对于菜品选择的意见,但凌鸿时半点没觉得不爽,反而乐在其中地服务美人。
等菜品一道道被端上来摆好,芮云终于扔下手机,“啧”了一声:“好烦,没体力了。”
凌鸿时已经殷勤地替他摆好餐具,正躬身倒着饮料:“那正好,菜都上来了,吃饭吃饭。”
“凌警官平时也这么爱照顾人?”等凌鸿时坐下来,就见美人似笑非笑地挑着一双凤眼看他。
“哈哈!”凌鸿时一贯不怕尴尬,笑哈哈地挟了块小排到他碗里,点菜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美人不止长得秀气可餐,这口味也是甜滋滋的,真是可爱,“为人民服务嘛,你尝尝这个,好吃的!”
他回避的态度明显,芮云却不会被糊弄过去,毕竟因为优越的外貌形象,从小到大狂蜂浪蝶他见多了,但他没有戳穿这样的虚言,只是一笑:“那我是不是得给凌警官送锦旗了?”
为了营造氛围感,这种两三人的小包厢通常选用不那么明亮的灯具,于是几束或明或暗的自然偏光斜斜地打下来,笼住桌边低头用餐的人,黑发再次被一只造型简朴大方的檀木簪子盘在脑后偏低位置,随着动作有一两缕碎发微微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