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金桂铺地,昨夜雨落,桂花的香气和着初晴后空气中泥土的气息,一阵风过,枝颤花落,香沁入鼻。
时辞拍落肩头无意间落下的桂花,眉眼清冽,对着眼前崩溃低啜的女人,神色淡漠,随后往后移了几步,拉开了他和李怡悦的距离。
而李怡悦大概是觉察到了时辞冷漠的态度,原本低垂的眉眼骤然抬起,随后扶着肚子竟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通红的眼眶,眼里俱是哀求悲切。
“时先生,我求你,给我肚子里面孩子一条生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孩子没错,他不能一出生就活在水深火热里面。”
“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看着眼前跪着的女人,言辞恳切,满脸泪痕,手一直扶着自己的肚子。
时辞未置一言,他低垂着眸眼,眸色微动,但片刻后便什么情绪都散开了。
时辞缓缓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李怡悦几乎平齐,随后抬手在李怡悦注视的目光下抚上了她的肚子。
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只是可惜他的母亲并不爱他。
时辞脑子里面开始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漆黑的四周,冰冷的墙壁,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大雨,空气中透着沉闷的死气,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要将一切全部都吞噬殆尽。
时空分割撕裂,欲要将一切全部撕碎毁坏。
而他静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双眼死寂,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随着一阵开门声响起,时辞的脑中的画面戛然而止,时辞被拉回了现实,瞳孔涣散了片刻后才又重新聚焦。
时辞和莫迟年同居的第五年,他生了一场重病,发了一场高烧,那之后他便忘了一些事,失忆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经常会在脑子里面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不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过。
时辞皱眉,不知今日为何那些记忆又开始闪现。
而一旁的李怡悦见时辞愣神,还以为时辞被说动,于是又再接再厉道:
“他已经六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可以和这个世界会面了。”
时辞的思虑被李怡悦突然的话语彻底拉回了现实,他收回了放在李怡悦肚子上面的手。
“李小姐,若你真的爱这条小生命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孕育他,也不会选择那样一个父亲。”
“你只是把他当做了筹码,威胁解泽的筹码。”
“你可曾想过,若是解泽不受威胁,他出生后会面临什么,若是落氏人知道了真相,这个孩子又会怎样?”
时辞说到这里,缓缓起了身,望向此刻弓着身子,眼底四乱溃散的人语气冰冷道:
“你自私,虚伪,所有的理由都只是为了替自己的卑劣找寻借口,我不会帮你。”
其实,还有上辈子的事,上辈子落悦的死,所以时辞做不到对眼前的人心软。
时辞字字句句语调低沉平稳,可每一个字却都像刀子一般一下下刺进李怡悦的心口,将她那些伪装,怯弱,卑劣全都展示在了白日之下。
李怡悦愣在了原地,那些自欺欺人的辩解在此刻全都变得苍白无力。
好半响,李怡悦身子才微微动了动,她低笑了一声,抬眼凄然,苍白着脸,望向时辞的目光掺杂着讥讽。
“你不是我,没经历那些,当然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们俩要是情况互换,时先生你敢保证你就能做的比我好吗?”
时辞没回答李怡悦的话,而此刻藏在不远处的沐忆从暗处走了出来。
沐忆原本没想偷听,不过等的时间太久,于是就找了过来,时间很巧,她正好听完了时辞说的话,再结合前因后果一下子便都想了明白。
沐忆走上前,她扶起了地上的李怡悦,随后弯腰一边替她擦拭膝盖上的泥泞一边说道:
“怡悦,你真是让人失望啊。”
沐忆微微叹气,她擦干净了李怡悦膝盖上的泥泞随后抬起了头望向此刻的李怡悦。
李怡悦没想到沐忆会突然出现,神色立马变得难堪惊慌错乱,似乎是想极力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可当她对上沐忆的目光后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沐忆的目光比时辞还冷上几分,李怡悦哑了口,她很明白,沐忆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那些手段在沐忆面前比在时辞面前还要显得虚伪可笑。
李怡悦是真心将沐忆当朋友的,所以她极力在沐忆面前掩盖她所有的不堪就是不想失去沐忆这个她目前唯一的朋友。
“对不起,沐忆,对不起。”
看着眼前人痛苦的的样子,沐忆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上前微微抱了抱李怡悦随后道:
“别一条暗道走到黑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钱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
“都到此为止吧。”
剩下的话时辞没再听,他默默退出了那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