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山脉的南方,一派乱象,几乎没有像样的歇脚处。
圣费尔南都堪称最豪华的酒店,高不过五楼,大院里横七竖八的停着各色车辆,从史长生的房间向下俯瞰就能看到。
酒店自带赌场,歪歪斜斜、不成模样的街铺,也是五步一个场子、十步一家妓|院,常有黑|帮当街拿着长刀和手枪斗殴,尸体会被当场抬走。但血迹擦不干净,沥青路上全是斑斑驳驳的黑。
史长生让人拉了窗帘,就叫侍者退出去。楼下的赌场十分热闹,在她的房间也能听到吆喝声和叫骂声。她给柳敬打了个通讯,想谈谈瓦格纳的条件。
十几秒过后,通讯被掐断了。机械的合成女音让她留言或发邮件交流。
史长生感到一丝愠怒,又拨了第二次。
这回通了。
疲惫的男人出现在客房里,蓝色全息投影显示出他焦躁的脸。
“有什么急事吗?”柳敬没好气地问,“瓦格纳搞不定?”
“对方态度很强硬。他们又提了价,并提出如果您有需要,瓦格纳将会派遣人手协助。”
“我说了统统终止!交易统统终止!不要更多条件!”他的声音提高了,攥着茶杯的手在颤抖,“不要来跟我讲这些无聊的废话,史长生,干好你本分的事。干不好,就别回来!”
“柳总。”见柳敬又要掐通讯,史长生急忙拦住了,“您已经触怒南方很多势力了。”
“做交易都是有风险的。”柳敬阴沉着脸,“B.M.道了歉、赔了钱,诚意已经到位了。要怎么想,随他们去吧!”
“S级不是还在仓库晾着吗?悄悄取过来给他,也无何不可。”
“我不会再和雪原有任何联系了!史长生,当局盯上我们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我本以为杀了李……”柳敬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细胞编织的买卖就此能安生了。谁知道那二代也是个毒钉子!”
“您不会想和雪原撇清关系吧?”史长生问的十分平静。
“我已经派人做好了审计材料和法律文件。我对自己足够了解。雪原不是能硬保下来的生意。”
“不是明智之举,柳总。走到这一步,谁都撇不清关系。”
“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他们缺的可不是您贩卖人口的证据,柳总。他们想要您死,非得让法官敲槌子吗?柳总,”史长生看着惴惴不安、无处安放的柳敬,“一步错,步步错。您为了掩埋雪原仓库,已经经受了巨额亏损。若是再得罪南方的朋友——以在下的能力,不保证能给您收尸……”
“别说了。”柳敬摆了摆手,浑身不舒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史长生,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手下的商业帝国,也不是几个毛丫头说推就推。警方是软骨头,我拿捏得住。”
“——瓦格纳的货,我会考虑的。”柳敬补充一句,“史长生,你是对的。黑|道白道,不管走哪条道儿,都需要朋友。那就这样吧,我派人去提货,能提到的话,此事就此了结。”
信号终止了,冷冽的蓝光闭合成一道长线,消失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房间一下昏暗了许多。
史长生推着轮椅行到卫生间,打开古老的旋转龙头,渥了把冷水洗脸。
她希望柳敬能快点把瓦格纳的东西送到。南方不太平,加上高强度的谈判,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虽说朝不保夕是一种常态,可她也需要休息。
柳敬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摆平一整个军阀割据的联邦,显然是十分不负责任的。
“夫人,您的晚餐。”
彬彬有礼的敲门声。
低沉悦耳的女音吟唱出并不熟练的几句南腔,史长生一怔。
自己没有叫服务呀。
“不好意思……”
简陋的房门被管理卡刷开,滴的一声。史长生一阵慌乱,她的目光顺着水池、淋浴间、厕间乱找一通——她忘记在卫生间放手枪了。
眼镜放在水池边,镜片上溅到几颗水珠。近视的史长生看不清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侍者白色衬衫和黑色无袖背心的工作服……她张着嘴,甚至没有尖叫。
“史总——您的保镖今天手气似乎特别好,经理说要赶他出去呢。”女人笑意迎人地弯下腰,靠近她。
没来得及喊出声,嘴就被人捂住了。她单腿跪在史长生不太灵便的腿上,没费多少力气就完全控制住了这个娇小的女人。
她在恐惧中挣扎,像少女手中的芭比娃娃一般机械而徒劳。针管扎进颈侧静脉,随着抑制剂融入血液,女人抽搐着,逐渐失去了意识。
……
凄厉的嚎叫划破夜空,腿部突如其来的剧痛迫使她从昏睡中醒来,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头疼。
她干哭着发抖,眼睁睁看着沾满了血的匕首从大腿上抽离,被身形高大的短发女子丢在一边。
为了让她早点清醒,黑狗采取了一些必要措施。
“虎落平阳被犬欺,史长生。”她没有自我介绍。
史长生记得这个女人。漂水头那日向她扔过手雷,要不是穿了防弹衣,还有人护着,九死一生都说不准。
“你是……花璃的人?”她的声音在发抖。
“嗯?有意思的称呼。”黑狗的嘴角翘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直接称我为‘孤女院的人’?”
沉默。
“你……报复我……”
“不不不,别那么狭隘,史总。”黑狗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目光在熹微月色中冷透骨髓,“我不喜欢被人形容成这么小心眼的人。”
她若无其事地摩挲手中的按钮,问史长生:“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