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况野也感冒了?
周初柠将问题归咎在前几天那场连绵不绝的暴雨上,恰逢初秋,温度起伏不定,有个不注意确实容易感冒。
她没多问。
“嗯,你怎么也来了?”问出这一句的周初柠下意识暗叹自己真的是被她们几个洗脑了。
况野那双狐狸眼眼尾上翘,又露出了那种她意外见过几次的狡黠笑容:“看学姐在,我就过来了。”
避重就轻。
明明她问的是为什么会来当举牌员。
但周初柠不会再问了,她也没有那么想要知道。
两人熟稔地聊天,不过几分钟,操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伴随着几声逐渐高呼的议论,周初柠看过去,夕阳下,有两人挽着手走来。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初柠的前男友以及他的现女友。
四人同时出现的场合已经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有不少围观群众。
明面上不显,但随便看一眼,都能看到好几个吃瓜群众鬼祟地游走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的大拇指飞速跳跃,就没有停过。
周初柠叹了口气。
她真的很不喜欢置身这种氛围下。
容易生气,又得劝服自己不要生气,然后死死闷着。
那种感觉不好受。
她也想在情绪不佳的时候不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想在怒火上头的时候能发泄出去,而不是强迫自己冷静,再事后消化。
她能安抚病人安抚朋友,却很难安抚自己。
周初柠不想搭理他们,但很显然钟时屿不这么想。
他们几乎是在进场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两人的存在。
这不是缘分,是孽缘。
四人都这么想。
钟时屿本来想过来和她说些什么,被魏雨婷拦住了,她娇嗔的尾音带着钩子,对钟时屿来说是莫大的魅力。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想听点撒娇和讨好的话——
当着他一帮兄弟的面。
跟养狗似的。
你摇摇尾巴,好吃的就都给你。
周初柠不需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只希望有一段平等的恋爱关系,无论是撒娇,还是带有目的的讨好,那都不应该被用来当做炫耀的工具。
就应该水到渠成,理所应当。
亲密行为也是。
负责练习的老师还没来,随着人越来越多,陆续分成几个小团队,凑在一起聊天消磨时间。
周初柠又听见况野咳了几声,脑子里突然冒出点不切实际地幻想:“你不会这几天下雨都是开着机车冒雨来学校的吧?”
应该不至于吧......
机车搭配雨衣很丑,不穿雨衣就是纯淋。
周初柠问完就后悔开口了,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蠢。
正当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况野顶着不算很重的鼻音回答:“嗯......有过一次,就因为那次,然后感冒了。”
“......”
周初柠后退半步,眯着眼打量他。
挺帅的一小伙子,怎么脑袋不好使呢?
她不敢想况野在暴雨天气,开着机车疾驰的模样。
帅不帅的不知道,淋着雨肯定不好受。
“如果没有很着急的事,还是不要这样做了,淋雨还有可能造成呼吸道感染,也有可能影响胃肠健康,总而言之身体是本钱,生病了多少还是对学业有点——”
周初柠的声音逐渐减小。
她下意识就多说了,似乎两人还不是这种可以唠叨叮嘱的关系。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自己啰嗦,从而讨厌自己。
“有点影响......”周初柠接着找补,“但也有可能这件事情很重要,你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吧。”
她总是这样,对别人说不了一句重话。
活的这十九年以来,最恶毒的话全在心底说了,也有在隐藏了真实身份的互联网上。
就好像只要看不见对方的脸,她就有勇气。
况野盯着她的脸看,很认真,每一秒神态的变化他都看在眼底。
直到她不自然移开视线,才笑着开口:“确实是很重要的事。但你说的也很对,我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下次不会了。”
周初柠从未想过能听到这样的回答。
“那就好。”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遥遥挂在天边那颗火红的球终于落下,操场的灯全都点亮,瞬间恍若白日,将每个人举久了牌子后有些僵硬的表情和发抖的手臂照得一清二楚。
周初柠后悔了。
如果知道第一天训练就要举着牌子持续不停歇十分钟,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牌子是不锈钢外形,上面贴着每个学院的名字已经logo和slogan。
看上去不重,实际也不轻。
或许只是对她来说重吧。
隔壁站着的况野神情轻松,没有任何不适。
“举累了?”况野压着嗓子,用气音问。
“有点。”
话音刚落,周初柠突然感觉手上一轻,浑然不觉况野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帮她托举了一下,替她省了不少力气。
况野手心抵着牌子那根杆子的底部,握住,轻轻往上施力。周初柠只需稳住平衡保证牌子不倒就行,不用费什么力气。
她做贼心虚地张望,见老师正站在队伍左前方打电话,低垂着头,玩弄脚底下踩着的几颗碎石子。
没有注意这边。
“谢谢。”周初柠见老师有抬头的趋势,着急道,“小心别被发现了。”
老师只是象征性地看了几眼,没注意到后面这几排的动静,有不少人在偷懒也没发现。
周初柠心脏却像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紧张地手心都冒出汗来了。
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读高中被老师抓早恋的心理。
况野挨得很近,手伸过来时手肘贴着她的小臂,明明有晚风吹拂,两具身体却都十分滚烫。
“别担心,我看着呢。”况野的笑声像砂砾滚过,留下酥麻感受,“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仅过去十分钟,周初柠却感觉举了好几个小时。
她将牌子放倒,站在原地拉伸手臂,有些酸痛,不及时拉伸开明天抬手都会酸痛。
正想问况野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吃个夜宵,当报答上次送伞的情谊,就被钟时屿拦住了去路。
他说:“我想和你聊聊。”
周初柠不知道钟时屿还有什么可跟自己聊的。
他们已经分手,虽然分得不愉快,但她并没有当着他现女友的面跟他单独对话的想法。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她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免得被人擅自揣测。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钟时屿原本的卷发已经差不多失了效,剪短了,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他瞪着眼睛看周初柠,像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的话就不肯离开。
周初柠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可笑。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再来问前女友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我那帮兄弟说你不过就是和我玩玩而已,见着新的小学弟了就找个借口把我甩了。”钟时屿双手插着裤兜,原地蹬了蹬腿,“你不是这种人。”
周初柠并没有因此受到感动。
表面上他像是在替自己说好话,实际不过是在那帮子兄弟面前挽回自己的颜面罢了。
在他们那个圈子,有个漂亮且身世不错的女朋友,就处于上游;有个温顺乖巧的女朋友,就处于中游。
被女朋友甩了,自然就是最下层。
钟时屿一时间从上游跌落,心里少不了有落差。
也不知道是被那帮子兄弟嘲笑了多久,这才忍不住想要来个说法。
周初柠怎么会如他意。
她是待人友善,但不至于对欺骗自己出了轨的前男友还要笑脸相迎。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周初柠一字一句,“在你出轨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分手了不是吗?记住了,是我甩的你。”
周初柠说完转身就走。
肩膀猛地松下来,紧绷着的那口气像洪水般倾泻而出,心里一片畅快。
原来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全部说出来的感觉这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