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来。
自己好像从未指明过自己车所在的位置,而这段路是况野在领着她走。他就像是对于她车所在的方位相当熟悉一样,自然而然就朝着那个正确的方向走了。
很奇怪。
正当她想问的时候,况野开口了:“你的车是停在这边吧?我记得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你那辆紫色的车,很显眼。”
“啊,嗯,是。”看来是她想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边上课?”周初柠问。
“我看要下雨了,就找了一下你们专业的课表,想着你们可能没带伞,过来碰碰运气。”况野答。
“要是我们带了呢?”
“那就原路返回。”
嚯。
看来那一廊的学生都是摆设。
周初柠没再问了。
况野突然搂着她肩膀往右侧方移动,周初柠低头,发现自己差点一脚踩在井盖上。
井盖很小一个,但是朝着一边倾斜,她即将落脚的那处积满了黄褐色的污水。
倘若一脚踩下去了,恐怕不仅仅是裤腿,就连衣服都得染上泥巴。
这会面对面抱在一起,她埋头进了他怀里,男生熟悉的气息瞬间占据整个鼻腔。
外面暴雨肆虐,他身上却始终带着暖阳的味道。
像......像极了家里那只小白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或许是况野这个人,看起来面冷,但其实心热得不行,给她带来了安全感,才会让她情不自禁联想到那只每晚陪伴自己入睡的小白猫。
“谢谢。”
况野低头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对我说谢谢。”
周初柠认真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也笑:“你帮我太多次了,多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只能多说几次谢谢了。”
“不需要回报。”
况野回复得很快,未经思考,带着原始冲动的下意识反应。
没有人做事是不求回报的。
除非他想要的更多。
周初柠不敢刨开这句话的表层意义去挖掘内里更复杂的东西。
因为至少现在的她,回馈不起。
“那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来找我,我会尽我可能帮助你。”
“嗯。”况野那双狐狸眼里面有星星在闪烁,“记住了。”
终于走到车子停放的位置。
这片区域排水功能不太行,黑色沥青道路上积起了浅浅一层水,再往上涨涨,就能将鞋面彻底淹没。
驾驶座车门拉开,况野伞面倾斜,补上那段空隙,周初柠抬脚,湿漉漉的鞋底踩在垫上,留下大片土黄色污水。
“那我先走了。”
伞面移走,雨水瞬间噼里啪啦落下。
周初柠回望,瞧见他横直肩膀后,淋了一帽兜的雨。
那是刚刚送她上车时的一小会淋的。
水似乎也滴落在她后颈似的,传来一阵凉意,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等等。”周初柠伸出手攥住他那即将离开的衣角,手臂横在驾驶座与伞中,雨水落在手臂上,炸开一个又一个的水圈。
况野反应过来后很快走近,彻底将雨水隔绝开。
周初柠仰头看他,这样的角度,能看清他锋利的下颚线和藏匿着些许担忧的双眸。
“车上有纸吗?快把手擦擦。”他比她还着急。
“没事。”周初柠眼神变坚定,“我是想说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去吧。”
哪有人家还不容易把她送上车,她还能心安理得让他一个人顶着这么大雨回家的道理。
黑伞收拢,在况野腿下夹缝平躺,车内氤氲起水汽,没人说话,只有雨滴砸在车窗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况野报了个地址,就在学校不远处,开过去不到十分钟。
“住的地方有地下停车场吗?”况野手肘压着车窗,偏头看她,目光灼灼,“有需要的话伞留给你。”
周初柠目不斜视,没注意他的动作:“有的,电梯直达家门口,不会再淋着雨。”
“那好。”
寻了处靠边的空位将车停过去,周初柠往前倾身看地面上的水痕,确认这边没什么积水后,才说:“到了。今天谢谢你。”
况野长长叹了口气,他拖着长长的语调,带着揶揄:“我的耳朵今天听谢谢都快听出茧子了。”
周初柠失笑,目送他下车,胸口靠在方向盘上,趁着门关闭的间隙里,朝他挥手。
车轮行驶在路上拖出一道道绵延不断的水痕。
周初柠借着后视镜瞧了眼,见况野往里走了两步,站在屋檐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什么啊。
目送这种行为,像极了小狗。
待紫色车辆在雨幕中失了轮廓,况野才缓慢走开,顺着屋檐下的连廊走去尽头的停车场。
不消片刻,一辆通体黑色的机车缓慢从停车场驶出,骑着的那位戴着黑色头盔,露出的黑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咔嚓”一声,护目镜盖上,搭配上一件黑色皮衣外套,在雨幕里成为一道纯黑剪影。
紧接着,伴随一声沉闷的轰鸣,那抹黑影闪电般划过,与宿城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