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珩走出机甲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厄霁想象中的那些困难。气温的确很低,但军部给他准备的作战服真是个好东西,贴身轻便,隔绝性极强。他只是觉得冷,远没有到受不了的程度。
至于精神力上的不适,他更是半点也没感觉到,他甚至不知道这种环境对虫族来说,会是一种压迫。
举目四望,强风卷起尘土,天地间灰濛濛一片,能见度低得可怜。地表风化严重,视野中不见植被,也没水源,更没有生物活动和被探索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个适合居住的星球,意味着他能找到物资的概率也很低。
但靳珩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沉默片刻,戴好护目镜,目光在风沙中缓缓扫过,最终落在远处一片零散的岩石群。毕竟这颗光秃秃的星球,值得一探的也只有那里了。
他踩着风沙向前,穿过一道又一道被风蚀出的岩脊,途中几次都不得不单膝跪地压低身形,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不被突然加剧的狂风吹走。
没走出多远靳珩就发现,脚下的地面并不是真正的土地,它的结构成分很复杂,碎石间偶尔能见到几块不自然的切面,像是金属与石质的复合体,破碎却规则,边缘甚至还有打磨痕迹。
靳珩停下脚步,蹲下去拨开一层风化沉积,手指触到了一片金属板,看起来不像是他熟悉的虫族造物,表面几乎完全氧化,但仍能看出它曾是某种护壁或者设备的外壳,边缘有刻痕,像是字符,却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他站起身,望向远方那被风沙掩埋、若隐若现的岩石群,突然意识到,也许那不是岩石群,而是某些大型建筑的残骸,这里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幅荒凉的模样。
靳珩不清楚是什么种族曾在这片星壤上留下过痕迹,也不知道对方是被战火吞没还是被时间掏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颗星球曾经是有文明的,然而在某个时间点之后,它被彻底遗弃,再也没有恢复。
狂风卷着沙土在眼前吹过,带起“呼呼”的干涩声响,像是谁曾在此处高声呐喊,又被瞬间吞没,寂寥的景象让人觉得有些感叹,有些悲凉。
但靳珩没有被这种情绪影响,他没急着继续前进,而是在作战小腰包里翻了翻,没记错的话,还有个有用的东西。是阮洵怕他在矿坑里迷路,临时给他塞的,一个便携的标记器。轻轻一按就能弹出个临时信标,会有一个鲜明的绿色全息投影,带有编号和方位信息,这种时候正好派得上用场。
他找出标记器,顺手对着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按了一下,绿光“嗒”地一下投射而出,在尘雾中亮得清晰又突兀,像是孤独星球上的一束指路灯。
靳珩记下编号,继续向前,每走一段,回身看看绿光,发现有些模糊了,他就会再按一次标记器,将路径一段段地串联起来。
越靠近那片“岩石群”,地形就越复杂。表面看上去像是被风雕琢的山岩,但随着接近就能发现,那些线条并不天然。
有些“石块”边缘锐利,像是被切割过;有些甚至呈现出几何对称的弧面,表面还残留着锈迹斑驳的金属嵌层。
靳珩的脚步慢了下来,开始围绕其中一块较为完整的结构边走边观察,不像自然岩层,而更像是某种坍塌后的建筑边角。
靳珩蹲下身,用力掰开一块风化碎石,下面露出一截淡蓝色的物体,埋在岩层中,只露出斜斜一角。表面光滑,有些透明感,触手冰凉。像是晶体,又像某种老化的合成材料。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发出闷钝的声响,不属于天然矿物,也不是他熟悉的工程材料。
他看着那截东西,职业病突然犯了,靳珩犹豫了一下,伸手将那晶体不是晶体、材料不是材料的东西掰下来一块,随手塞进腰包里,他打算带回去分析研究一下。
正准备继续探索的时候,一阵极轻的响动从风中掠过,不属于风声,像是什么东西刮过岩面,又迅速隐入了尘沙之中。
靳珩立刻顿住脚步,侧耳聆听,却只听得风声呼啸,沙粒撞击岩壁的细碎噪音构成了这颗星球死寂的背景乐,他屏息静听了好几秒,再没听出什么异常。
他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警惕感已经悄然攀升,靳珩没有继续停留,也没有追查那点残影的来源,只是低头在岩面上按下一个新的信标,随后他加快了脚步,继续朝更深处走去。
信标的绿光还在背后晃动,靳珩已经穿过一道低矮的石拱,脚下的地形逐渐起伏,看起来似乎是当年结构内部坍塌后的断层。
四周更安静了,风也变得间歇,靳珩的目光扫过前方一块残裂的金属壁,上面残留着模糊的浮雕线条。他刚想靠近确认,余光突然捕捉到右后方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风,也不是尘,他猛地转身,几乎同时侧身压低。
“咔!”
一声极轻的声响,像利爪勾上岩面,然后,一道模糊的影子从上方岩壁扑了下来!
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没有蓄力动作。靳珩本能地一滚,堪堪躲开正面攻击,却感觉到左边上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他现在顾不上伤势,翻身而起,靳珩下意识去摸能源枪,摸了个空的时候顿时心下一惊,他忘记了,枪在他被拖入裂隙的时候就脱手遗失了!
靳珩陷入了被动,这地方太过空旷,连掩体都不好找,他能明显感觉到那种被锁定的压迫感,像有什么正在等待他再次分心。
风沙一阵阵从他四周掠过,冷汗顺着靳珩的鬓角滑落,他知道那道影子并没有离开。
它正伏在某个角落,蓄势待发,静静等待下一次致命的出击。
靳珩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慢慢后退,想退回到刚刚经过的石拱,那是他唯一有一线生机的地方,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