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线起舞,没有傀儡惊动。
——言出为契,说的是真话。
沈墨怔了一瞬,眼神剧烈震动。下一秒,契纹反而开始退烧,如同承认了某种意志。
而戏台主心鼓,咚然一响。
又一幕规则浮现:
【契纹稳定者,将获“对视即心知”的能力;不稳者,心念一露即死。】
两人对望。
此时此刻,他们说什么都已不重要——因为只要一眼,就知对方在想什么。
情绪、欲望、恐惧、想爱却不能说出口的那句“我怕我配不上你”……
全暴露了。
——在这一幕没有剧本的对视中,两颗心,终于无所遁形。
第五幕·试炼延伸·念动即死
锣声三响,幕布翻卷。
【新规浮现】:
【误念即死】
【进入“假戏真演”环节,台上角色无法与现实身份重合,一旦“内心认同角色设定”,即视为精神沦陷,傀儡丝入脑,立即死亡。】
【完成此幕演出,需在角色与自我之间,保持“清醒边界”。】
下一刻,戏台两侧骤然亮起——
纸人化作“班主”,抛来剧本。
沈墨接住一本,封面赫然写着:
《负心人》
而陆昭手中,是:
《亡妻归来》
沈墨低头翻开第一幕,眼神一震。
——他扮演的“负心人”,设定竟与他本人的过往如出一辙:
冷感、拒爱、逃避情感羁绊,只留下空房孤影与一封诀别书。
而陆昭手中剧本,则是个“冥婚中苏醒的亡妻”,执念未散、爱恨交缠。
沈墨:“这是在强行套壳我们?”
陆昭翻着剧本,嘴角含笑:
“他们知道你有多怕爱。”
沈墨皱眉,正要反驳,忽感耳边微凉——
一根傀儡丝已悄然探出,几乎贴上他太阳穴。
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重重一跳。
而面前的陆昭,忽然不再说话。
他站定在灯下,仿佛真正入戏。
“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活,就好了吗?”
语气太真。眼神太狠。
沈墨呼吸一滞。
——系统误判!契纹共鸣!
纸人主审发出尖利鸣叫:
“情绪介入过深,角色混淆警报!‘亡妻’角色即将成立!”
沈墨几乎是本能地一步冲过去,将陆昭狠狠撞开。
下一瞬,陆昭脑后的傀儡丝应声断裂。
沈墨握着他手臂,低声吼:
“你疯了吗?真把自己当亡魂了?!”
陆昭缓缓睁眼,像是挣脱幻梦,又像仍未清醒:
“你每一次推我远一点,都会让我想更确定自己是不是……该死的替代。”
沈墨愣住。
陆昭抬眸看他,声音低沉带笑:
“你看,你又信了。我刚才只是演的。”
但系统没有动。傀儡丝也未落下。
——代表,他说的是真话。
沈墨握紧他肩膀,喉结滚动:
“你不是替代。”
陆昭静了几秒,缓缓闭眼:
“那你再吻我一次,用真心,不要错念。”
沈墨没说话。
他只是用力扣住陆昭的后颈,低头封住那句要出口的“我其实……”
——吻下去,不让他说。
此吻深至肺腑。直到纸人主审燃成灰烬,锣声再响,傀儡丝尽散。
锣声落下的刹那,戏台骤然断裂。
他们仿佛被吸入水中,意识翻转、身体坠落,再睁眼——沈墨已不在原地。
他站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寝殿中,披着熟悉却微妙诡异的衣裳。
铜镜前,倒影映出一张脸。是陆昭的脸。
——他“变成”了陆昭。
与此同时,陆昭站在另一侧,抬手触摸镜面,却看到一双冷漠、压抑情绪的黑眸:
——那是沈墨的眼睛。
系统提示:
【真假换身试炼启动。】
【身在他人肉壳,忆于己心深处。】
【若误认镜中人,即为假我降临,真实自我即刻死亡。】
两人同时听见这段冰冷系统声。
沈墨缓缓吐出一口气,摸着喉咙低声:
“听见了吗?”
陆昭:“听见了,也看见了。”
沈墨沉声:“我们不能‘相信’镜中的自己。”
陆昭喉结滚动,眼神复杂地盯着铜镜那张“沈墨”的脸,忽然问:
“那你能分清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真心的?”
沈墨一愣,手下意识收紧。
——就是这一愣。
铜镜中,“陆昭”的倒影微不可察地笑了。
纸门后,傩神面具睁眼。
幻觉·启动。
眼前寝殿一瞬模糊,沈墨踉跄倒地,一只苍白的手伸来扶他,是陆昭——又不完全像他。
他的声音温柔,带着旧时夜雨滴落窗纸的湿意:
“你真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能无情。”
沈墨瞳孔骤缩。
这是——不是陆昭的记忆。
——是傩神被封印前,最后一个“仿我者”的悲鸣。
那人,也曾在这“假戏成真”的规则里迷失,直到自我完全溃散,变成傩神的血肉容器。
沈墨猛地抬头,却见陆昭(或镜中他)正走向封印神像。
他的手握着那枚血色青铜罗盘,脸上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沉静。
“你要阻止他。”沈墨在脑中对自己说。
可身体却在颤抖——不是害怕,是因为他忽然分不清: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比我更像‘沈墨’?”
就在他将要开口、识破幻觉的一刻,陆昭(镜中的他)忽然转身,直视他:
“如果我真是你——你敢杀我吗?”
这一句如同裂雷。
沈墨陡然跪地,手掌死死按住心口,那里的契纹忽然剧痛。
——真假已难辨。
——自我在崩塌。
——而镜中的“陆昭”,正一点点笑着接近封印之核。
沈墨低喃一声:“不……”
下一秒,他抬手,掀开面具。
镜碎。
幻境崩塌。
两人重回戏台,气喘如牛。
陆昭满身冷汗地撑着地面,喃喃问:
“你刚才,是不是……差点把我当成‘你自己’了?”
沈墨握住他的手,声音极轻:
“但我能认出你——只要你还在看我。”
他们离开了上一场试炼。
锈迹斑斑的门缓缓关上,背后仿佛还有余温未散的亡魂低语。
沈墨和陆昭并肩走在雾气迷离的长廊中,脚步声仿佛踩在虚空上,毫无回音。
只有沈墨手里的那本皮质笔记本,沉沉地贴在他掌心,像是一颗滚烫的心脏。
“嘶——”
一本自动翻页的声音响起。
他们停下。
笔记本自行翻到第12页,猩红血字浮现:
【试炼完成。下一幕酝酿中。】
陆昭凑过头来看,唇角含着笑意:“它挺勤快的,比我们都紧张。”
沈墨没回应,只慢慢翻向下一页。
第13页。
却翻不开。
“被……粘住了?”陆昭蹲下身,目光一凝,“胶水。”
纸张被不知名的黏合剂封死,像某种蓄谋已久的隐瞒。但偏偏,在那层半透明的胶层下,有一道令人心惊的残影:
「……杀死你的同伴……」
空气凝固。
陆昭的笑意倏地一滞,他没说话,只侧头看向沈墨。
沈墨也没立即回应。
他盯着那一页良久,直到指尖都捏白了,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这不是规则……是试探。”
陆昭笑了,轻轻靠近他,声音低而缓:
“那你要不要……先动手?”
沈墨微不可察地抬眸,眼里藏着翻涌的复杂情绪。
陆昭像没看见似的,继续道:“你一向冷静,知道谁该活下去。我不会怪你。”
他笑着,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可沈墨却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闭嘴。”他声音低哑,眼底一点点泛红,“你要是真信我,别再用这种语气试探我。”
陆昭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嗓音也低了下来:
“我不是试探你……我是在告诉你,如果哪天你必须这么选,我不会逃。”
沈墨松了手,喉头滚动。
沉默良久,他低声道:
“我不会选。”
陆昭轻笑:
“你以为你能控制你自己的选择?”
两人对视,视线像火与冰撞击。
就在这时——
笔记本忽然一震,胶层如旧血崩裂,第13页缓缓裂开。
猩红的血字跃然纸上:
【你已选择“信任”。】
【代价为:你的心,将被揭示。】
【下一幕:无间戏台】
【错词即死。假戏成真。亡魂为观众。】
地面忽然震颤。
漆黑的舞台幕布在前方凭空落下,戏台浮现。
四周瞬间化为剧院残骸,破败戏台正中,一尊漆黑傀儡吊在线上,头颅低垂,似笑非笑。
陆昭轻声道:“这地方……比之前还疯。”
沈墨没有回答,只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陆昭回头,刚要调笑几句,却看见沈墨的眼神。
沉着,坚定,又克制得近乎偏执。
他轻声说:“这次,不许你自己一个人扛。”
沈墨只道:
“我怕这不是一场戏……是结局。”
空气里的潮气像细针扎进皮肤。
第13页彻底裂开,纸页间浮现两行血字:
【杀死你的同伴。】
【或者,吻他一次,赌你们的命。】
陆昭看清那行字,先是轻轻一笑。
他低头靠近沈墨耳边,声音像羽毛拂过刀锋:
“你要不要试试看,哪一个更值?”
沈墨不说话,指尖却死死扣住书页。眼睫垂下,挡住了眼里翻涌的风暴。
陆昭站在他对面,姿态从容,甚至有些过分平静。
他靠得更近了一点,几乎贴到沈墨唇侧。
“杀我,很简单。你不动声色,动一次手,就能过关。”
“但你要是吻我……”
他轻轻笑了声,那笑里像藏着千刀万剐的温柔:
“那你就赌上你自己。”
沈墨呼吸滞了半秒。
然后,他忽然抬头,直视陆昭:
“你怕我赌不起?”
陆昭不语,只伸出手,指尖落在沈墨胸口,一下一下,像在敲打什么隐秘的门。
沈墨蓦地抓住那只手。
唇微动。
他低声道:
“闭嘴。”
话音未落,沈墨已经握住陆昭的后颈,动作几近粗暴地吻了上去。
不是温柔,也不是试探。
是赌命。
是质问。
也是他从来没说出口的执念。
空气瞬间冻结,像舞台中灯光定格的一刹。
这一吻落下的瞬间,第13页剧烈震动,血字化作飞散的灰烬,被笔记本吞噬。
新的一行字浮现:
【已下注。】
【你的心,将被献祭。】
【下一试炼,开启“无间戏台”。】
地面微微颤动,剧场红幕自远方缓缓拉开,一道金红色的光束穿透黑雾,打在他们脚下。
四周空间像纸壳撕裂般破碎,腐朽的木板、摇摇欲坠的布景、死寂的看台,一座失落的古戏台在他们脚下缓缓成形。
陆昭舔了舔唇,轻声笑了:
“所以,你到底选了什么?”
沈墨还没回答,笔记本的第14页自动翻开:
【请在登台前,记住一句台词。】
【错念一字,立即绞喉。】
陆昭嘴角的笑收敛了些许,侧过脸看他:
“下一场戏,你不许再赌我一个人。”
沈墨终于开口,嗓音低得像压在胸口的火:
“不会。”
“如果真要死——那就,一起死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