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六,五月二十七号。安叔家的饭馆已经闭门多日,老补只好上楼敲响了他家的门。
来应门的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个子不高,长得胖乎乎的,边开门边嘟囔着:“我那双运动鞋新买的呢,怎么给我弄丢了?必须得找到才行!”
“谁让你妈妈放门外面晒,捡破烂的那么多,随手就拿走了!哎呀……阿宇啊,来的是谁啊?”安叔擦着脸走出来,愣了,“小言啊,怎么是你?有什么事儿么?”
“安叔,关于我外公的事儿……”他看向高宇,安叔了然,让小外孙进屋学习。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安叔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老补连声道谢,捧起一杯浅喝了一口。
“我外公生前跟您关系好,所以,我想问问您,他最近究竟怎么了。”
安叔仔细回忆了一番,“你外公说他生病了,治不好的病,是不是不想拖累你,又害怕你知道,这才……”
“可是,我外公年前才体检过,没什么问题啊。”
“这就奇怪了,他明明跟我说生了治不好的病。他情绪低沉着呐,经常坐在那片芦苇地里发呆,我碰见过好几次。”
“那片芦苇地?我外公经常在那里发呆?”
“是啊,早上或者晚上,我经常看见他坐在那块大石头上,看着东昌河发呆。他肯定不希望你担心,所以趁着早晚锻炼的时间段,去那里散散心吧。”
老补不说话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太粗心了。
私事问完了,老补换了一副心情,冷静而沉着,“安叔,您还记得十多年前,来您家打工的苗姜阳么?”
安叔脊背一震,原本絮叨的嘴巴一下子呆住了,话都说不清楚,“姜阳……你怎么会问这个事情?她……她怎么了?”
“她死了不是么,骨灰您都拿走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安叔咽了口唾沫,紧张得浑身绷直了,“是,阿阳的骨灰是在我这里,但是,你为什么要来问这个事情?”
“这个么,受人所托,所以来跟您打听一下。苗姜阳当年,是因为什么被赶出去了,又因为什么,进入了红灯区,而您又是为什么,不去拉她一把?”
老补目光烁烁,盯着面前这个年长的男人。
安叔紧紧抿住嘴唇,似乎这样就不会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过去。可老补是有备而来,他慢条斯理,娓娓道来。
“有人跟钱老大打听过了,不过,我更愿意听您再说一次。安叔,这是您的机会,一次自白的机会。不然,你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再说了。”
“苗姜阳当年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安叔彻底崩溃,浑身颤抖着跑了出去。
老补也不着急,他起身离开时,发现卧室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只黑亮的眼睛正在偷看。一瞬间,那条缝合上了。
钱老大是红灯区背后的老板,他手下大大小小有几十家按摩店,每家店里住着两到三位按摩女郎。苗姜阳睡在公园里的那一夜并非毫无波澜,她被几个混混拖到小树林里作弄一番后,竟然流出了一股股的鲜血。混混被吓跑了,苗姜阳也几乎没了半条命,幸好路过的一个人带她去看病,止住了血,自此也失去了生育功能。
对于她们这一行,这反而是好事,省去了一大笔钱。
那名路人并不是真正的路人,他在钱老大手下做事,在碧水公园那片管着十来家场子。他见苗姜阳长得清秀,这才大发善心带她去了手下人常去的诊所,并报出了一笔天文诊疗费。
苗姜阳身无分文,自然负担不起。无奈之下,只能答应留在店里做事,献身还钱。就这样做了四五年,也许是五六年,苗姜阳得了一笔钱赎身,这才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