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一片橘红色,两人才踏着暮色返回离码头不远的酒店。
电梯平稳上升,只有她们两人。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海风、海盐、烤蚝蒜香和小银鱼干混合的复杂气息,像把一整个喧闹又鲜活的白天都塞了进来。
林满靠着冰凉的电梯壁,贝壳发簪在顶灯下折射着柔和的光晕。她踢掉人字拖,赤脚踩在厚重的地毯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啊……终于能瘫着了!”随即眼珠一转,带着点撒娇的狡黠,“不过,腿是真的酸了鹿鹿,我可能需要人工服务!”她故意将“人工服务”几个字咬得暧昧不清,意有所指地瞟着林鹿。
林鹿正低头在背包里摸索房卡,闻言抬起头,清亮的眸子扫过她故意皱起的脸蛋,又垂眼看她光溜溜踩在地毯上的脚趾——沾了点码头的灰尘和海藻碎屑。林鹿没说话,只把门卡“嘀”一声刷开。
厚重的木门无声滑开,将走廊的光线与喧嚣隔绝在外。
套房内是简洁舒适的海滨风格,灯光柔和温暖。一进门,浓郁的海洋气息便迫不及待地扩散开来。林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战利品往小圆桌上一丢——那串风铃立刻发出细碎空灵的“叮铃”声,和半透明塑料袋里的小银鱼干挤在一起。
她像卸下所有负担,发出一声长长的、慵懒的“唔……”,整个人直挺挺地扑向中央那张铺着洁白床单的大床。柔软的面料立刻将她的身躯温柔包裹。
“啊——我的床!好舒服啊!”她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发出满足的呻吟,声音闷闷的,“快把我从咸鱼干里捞出来吧鹿鹿!”
林鹿反手锁好门,不疾不徐地将帆布包和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她看着床上那个瞬间化成一滩的人形,眼神变得极其柔软。
海风带来的燥热和喧嚣渐渐沉淀,屋内只剩下空调送风的轻柔和窗外隐约的海潮声。
“快起来了。”林鹿走过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把脸埋在枕头里装死的林满。
“不要嘛……”林满扭动了一下,把脸埋得更深,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腿酸……脚脏……身上都是烧烤的味道……”她像小孩子耍赖一样细数着自己的“不适”,每一个字都透着撒娇。
林鹿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却带着纵容的笑意。她伸出手,并没有去拉林满,而是目标明确地探向她发髻上那支层叠的贝壳浪花簪。
指尖小心地解开缠绕的发丝,将簪子轻轻取下。长发失去束缚,瞬间如瀑布般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带着海风的微卷和潮意。
“快点起来啦。”林鹿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先洗个热水澡。不然……”
“不然怎么样?”林满终于舍得从枕头里露出半张脸,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鹿,带着促狭的笑意,故意追问,“鹿宝宝要惩罚姐姐吗?”
林鹿捏着那支温润的贝壳簪子,指尖拂过贝壳光滑的弧面,对那促狭的调笑置若罔闻。她只是平静地继续说下去:“……不然咸鱼干的味道真的会粘在被子里,你就只能抱着你的小银鱼入睡了。”
“噗……”林满被这清冷的“威胁”逗乐了,刚才的不适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从床上支起上半身,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笑得花枝乱颤:“鹿鹿你学坏了!不过……”她眨眨眼,故意低头嗅了嗅自己的头发和衣领,“唔,好像真的有点……”海腥气混合着汗水在安静的环境里似乎确实更明显了。
“好啦好啦,”林满伸出手,对着林鹿张开双臂,笑得狡黠又灿烂,“抱我起来去洗澡?我走不动路了!鹿鹿大人!”
林鹿看着她像等待拥抱的大型犬科动物,站在原地没动,只扬了扬下巴:“鞋子。”
“哦!”林满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立刻从床边溜下来,踩着柔软的地毯“哒哒哒”几步跑到玄关,把那两双饱经风沙的拖鞋重新归位。
当她赤着脚又跑回林鹿面前时,林鹿终于伸出手,却不是抱她,而是稳稳地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拉向浴室的方向。
“自己洗。”林鹿的语气毫无波澜。
“哎!怎么这样!”林满立刻抗议,身体却很诚实地跟上,“太无情了吧!船长!我们可是一起征服了大海……的港口和小集市呢!”她一边走一边煞有介事地嚷嚷。
“征服市场的小银鱼和生蚝,没征服海浪。”林鹿头也不回地纠正,熟练地拧开浴室的花洒,调试水温。
温热的水流很快便哗哗地喷涌出来,打在白瓷的浴缸壁上,氤氲的水汽迅速在玻璃隔断上凝结成珠。
林满乖乖站在一旁,欣赏着林鹿纤长的背影在水汽中显得有几分朦胧,她忽然凑近,带着点潮湿海气的气息拂在林鹿的耳畔,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真的……不用帮忙搓背吗?”热气将她的耳廓也熏染出粉色。
林鹿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微微侧过头,水汽缭绕中,她的眼波比平时更深沉了几分。她看着近在咫尺、笑得像只偷腥小猫的林满,没有如常的闪避或无奈,反而勾起一个极其清浅、却带着某种微妙挑战意味的弧度。
“你确定,”她凑近林满,声音放得更低,温热的气息几乎擦过林满泛红的脸颊,“你手上那点力气,能搓干净?”
这出乎意料的回应带着点戏谑的挑衅,反倒让林满微微睁大了眼睛,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随即她“哈”地笑出声来,带着点找回场子的意味,飞快地在林鹿脸颊上捏了一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和水汽的潮湿感。
“小看我!”她迅速抽身后退,像只滑溜的鱼儿,一把扯过旁边的浴袍裹在身上,推着林鹿的肩膀往淋浴区送,“快去洗!你这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鹿,一身咸腥味!姐姐大人要霸占浴缸享受独立空间了!”
温热的水流终于洒落在皮肤上,洗去白日的尘土和汗水盐粒,连带着码头的喧嚣、海鲜的烟火气、以及那些关于“港口”与“大海”、“铁链”与“自由”的模糊哲思,都顺着水流滑进下水道。
浴室的热气蒸腾上来,模糊了镜面,只留下两个朦胧的身影和一个格外清晰的笑声。
那是林满的,像一串刚解下来的、带着水汽的风铃,在狭小温暖的空间里叮当作响。
门外的林鹿,指尖轻轻擦过脸上那个被捏过的位置,那里残留着一点湿润和轻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痒意。她看向磨砂玻璃上那个模糊晃动的人影,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和时不时飘出来一句五音不全的自创小调,眼底的笑意终于彻底漾开,如同窗外安静下来的大海,在月光下铺满温柔的碎银。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