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微黏的海风拂过小巷，带着点特有的甜腥和远处碳烤的烟火气。

林满满足地舔掉嘴角最后一点清甜的糖水印子，惬意地眯起眼，像只晒饱了太阳的猫。

阳光透过红色塑料棚顶，在她睫毛下投下细碎的光影。巷外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玻璃，只剩下面前空了大半的冰碗。

“接下来去哪？”林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细微的轻响。

林鹿没立刻回答，只是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林满额角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将它们拨回耳后。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习惯性的妥帖。

“手册上说，”林鹿这才开口，声音被巷口的嘈杂裹挟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传入林满耳中。

“顺着这条路再往北走两百米，就是一个小渔具和杂货集市。据说能找到很特别的手工贝壳风铃和小银鱼干。”

“贝壳风铃？”林满眼睛倏地亮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好！走！”

她主动牵起林鹿的手腕——不再是刚才兴冲冲的力道，而是带着点依赖感的轻柔，手心还有点被冰碗濡湿的凉意——拉着她就往巷口更明亮嘈杂的人流里扎。

狭窄古老的巷子两旁，矮小的店铺鳞次栉比。空气中混杂着海盐味、干货的咸香、海腥气和炸物的浓香，复杂却又令人迷醉。

卖海蛎煎的油锅滋啦作响，巴掌大的生蚝在炭火上被烤得滋滋冒油，撒上蒜蓉辣椒，香气霸道地攻城略地。还有卖五香卷、鱼丸汤的，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饿了吗？”林鹿侧头问。刚才那一碗四果汤解了暑气，但显然不够填肚子。

“留着肚子！”林满指着前面隐约可见的棚顶集市轮廓，语气笃定，“小银鱼干配白粥是绝配！还有生蚝……嘶，一会儿码头刚捞上来的肯定更新鲜。”

她对林鹿那份手册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

靠近集市入口，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了林满的目光。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皱纹深刻的老奶奶，安静地坐在小马扎上，面前铺着一块靛蓝的粗布，上面散乱地摆着各式各样的贝壳、打磨光滑的小石子、色彩斑斓的晒干海星，最引人注目的是几支形态各异的发簪。

材质都是海边最常见的东西——珊瑚断枝被打磨得温润如玉，螺旋状的骨螺壳巧妙地缠着银线做成簪尾，最夺目的是一支由好几片洁白扇形贝壳层层叠叠拼接而成的发簪，像是凝固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阿妹，看看簪子伐？自己做的，戴着海边走走，海神娘娘保佑你平安咯。”老奶奶眯着眼笑，露出缺了半颗的牙，嗓音像被海风磨过。

林满立刻凑了过去，眼睛黏在那些粗糙却充满原始美感的饰品上。她拿起那支贝壳浪花簪，小心地用指尖抚摸着贝壳层叠的边缘：“阿婆，这个……”她抬头看了一眼林鹿。

林鹿已经走过来，目光温和地在簪子和林满的脸上流转，没等她开口，便对老奶奶说：“阿婆我们要这个。很好看。”

林满眼睛亮了亮，像得了糖果的孩子，又低头珍而重之地看着那支簪子。

老奶奶笑呵呵地报了个价。林鹿付完钱，林满立刻将簪子塞进她手里：“帮我戴上！”

林鹿轻轻拢起林满肩上被海风吹得微卷的长发，动作轻柔地将那支贝壳浪花簪别好。

贝壳的素白衬着林满深栗色的发丝，阳光穿过层叠的缝隙，折射出细碎的光点，跳跃在她白皙的颈侧。

林满摸了摸发髻，侧头冲着旁边店门模糊的玻璃反光照了照，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她转过身，眼底的光比贝壳折射的阳光更亮，毫不吝啬地对着林鹿夸赞：“好看吗？”

“好看。”林鹿看着姐姐在异乡阳光下发丝间跳跃的“浪花”，眼神专注而柔和，语气是无比自然的肯定。

集市里充斥着讨价还价和各地游客的口音，阳光热辣辣地晒在棚顶，空气闷热。但林满拉着林鹿的手腕穿梭其中，闻着风干虾米的鲜味和海带特有的气息，只觉得轻松又新奇。

她买了一小包淡金色、手指般粗细的小银鱼干，又选了一串用紫菜螺和粉色砗磲碎串成的风铃。

风铃摇晃，发出细碎空灵的碰撞声，像海潮退去留下的低语。

小银鱼干的浓烈咸鲜和风铃的清响混合在风里。

走出集市，沿着斜坡向下，海风猛地强劲起来，空气里咸腥味越发重了些，也真切地掺杂了柴油和海藻腐烂的气息。

林满脚步顿了顿，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风掠过海面，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属于庞大水体深处和岸边腐殖物的复杂味道。

“这风……”她小声咕哝了一句，“一股子甜腥味，海的味道还真是一点不掩饰。”

林鹿一直走在她外侧稍后半步的位置，闻言看了她一眼。海风将林满额前的碎发吹得更乱，几缕调皮地贴在贝壳发簪旁，她脸颊泛着运动后微热的红晕，但那细微的蹙眉没逃过林鹿的眼睛。

“快了。”林鹿伸手指向前方一个豁口，隐约传来更清晰的涛声和人声，“前面就是那个小码头。”

码头不大，挤挤挨挨停着十几艘蓝白相间的旧渔船，随着浪潮轻轻摇晃。刚靠岸的小舢板正往下卸货，银光闪闪的渔获在塑料大筐里跳动。

空气中是无比鲜活浓烈的海腥气，混合着渔船舱底的机油味和缆绳湿朽的气息，确实比远处闻到的更野性、更原始。

渔民用粗嘎的方言吆喝着，声音盖过了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