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这才拿起自己的勺子。

两人安静地吃着粥。周围是食客的谈笑、碗勺碰撞的轻响、老板响亮的吆喝，但这些似乎都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她们的世界很小，仅限于这一方小桌，盛着米香氤氲的碗，以及彼此之间那无需言语的细微波澜。

林满吃得慢条斯理，偶尔夹一筷子脆生生的萝卜干，咬得咯吱作响。林鹿则专注着自己碗里的食物，动作不疾不徐。直到林鹿吃到碗底，林满还剩小半碗时，林鹿放下勺子，把林满推过来的那小碟萝卜干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嗯？”林满抬眼看她。

“你不是嫌这个咸？”林鹿说着，很自然地把剩下的萝卜干拨了一些到自己空了的粥碗碗边，用勺子切碎了一点拌进去。那碟萝卜干腌制得风味十足，对早餐口味清淡的林满来说确实可能有点重。

林满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弧度：“小鹿鹿还挺会过日子。”她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喝自己碗里温度正好的粥，眼神在垂下时却映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林鹿没回应这个称呼，只是把拌好萝卜碎的“第二份”粥很认真地解决掉了。林满看着她吃，等她放下空碗，才慢悠悠地把自己最后一点粥也喝完。

林满拿出手机扫码付钱。林鹿则起身，拿起了桌上两人空的咖啡杯，走到粥铺门外的泔水桶旁，将里面残留的咖啡渍倒掉。早晨的阳光已经有些晒人，暖暖地照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却没什么表情的轮廓。

林满付完账走出来，就看到林鹿站在阳光下，手里拿着两个倒空的杯子。光线下杯子内壁残留的褐色痕迹也很清晰。林满走到她身边，顺手拿过自己的那只黑咖啡杯，指尖在林鹿刚才握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

“走吧？”林满问，声音很轻快。

林鹿点头，两人转身往回走。这次没有挽手臂，只是并肩，步调一致地踱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阳光把她们紧挨的影子投在地上，有时候她的影子会微微覆盖上她的一点肩头。

回到“Lumen Bar”，厚重的门隔绝了街市的喧嚣，那熟悉的、混合着酒香残留和清洁剂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出门时还亮着的吧台虹吸壶底灯已经自动熄灭了，壶身微凉。水槽里那几只孤零零泡着的酒杯无声地提醒着昨夜的仓促收尾。

林满没去管吧台，径直走向楼梯：“我上去换身衣服。”她顿了顿，回头对正要走向水槽的林鹿说，“你也是。一身粥店的味儿。”

林鹿脚步顿住，低头闻了闻自己T恤的领口，然后抬头，目光淡淡扫过林满同样沾染了烟火气的肩袖处。

林满接收到她的目光，失笑：“行，都有味儿。快点换。”说完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等林鹿换好简单的衬衫下楼，林满已经又坐回了刚才的吧台前。她换了件干净的白色棉麻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刚刚洗完手，指尖还带着微凉的水意。她面前放着那几只孤零零的酒杯，但她手里拿着的却不是洗碗布，而是一小块干净柔软的白色绒布。

林满正仔细地用那块布擦拭着一只洗净、沥干后的高脚香槟杯。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指尖拈着杯腿，绒布沿着杯壁内侧缓缓转动，再轻轻抹过杯口边缘。

阳光透过窗缝，刚好落在她和她手中的杯子上。那光穿过被擦拭得无比晶透的玻璃，在吧台上折射出流动的、跳跃的细小彩虹光斑，如同凝固的烟火。

林鹿站在吧台入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清洗未尽的酒杯是昨日繁忙与意外的残留物。而此刻，在林满干净、专注的手指下，那只脆弱的玻璃器皿被重新赋予纯粹和光亮。

那些光斑在她指间跳跃，仿佛也在无声地擦拭掉昨夜的尘埃和那惊心动魄的情绪波动，一切都归于这晨光里的细致、平静与日常的秩序重建。

“洗完了？”林满头也没抬地问，声音在寂静的吧台里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她知道是谁站在身后。

“嗯。”林鹿走近，将手里刚换下的衣服搭在椅背上。

“要不要学学？”林满终于擦完最后一下，举起酒杯对着光仔细检查，确保上面再无一丝水痕或指纹，语气里带着点轻松的笑意。她将这只焕然一新的酒杯放在旁边准备好的干燥托盘上，又拿起另一只杯子，指尖同样稳稳地拈住杯脚，将绒布搭上杯壁。

林鹿走到她身旁，没有立刻接手，只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流畅的动作。片刻后，她伸手，轻轻拿起托盘上那只已经被擦拭得如同水晶般剔透、此刻正安静反射着晨曦的杯子。

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光滑得没有一丝阻滞。她将它放回杯架上属于它的位置。高挑的杯身微微晃动，流光轻转，无声地融入它原本就该在的序列之中。

林满擦拭第二只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她眼角的笑意深了一些，没说什么，只是继续着手中温柔而富有力量的擦拭。

阳光洒满吧台的一隅，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世界仿佛只剩下绒布滑过玻璃表面发出的、几乎细不可闻的摩擦声，以及两个人平静的呼吸。

昨夜的风波，连同那碗或许有点咸的粥，都成了沉在时光底部的温润琥珀。而此刻新生的晨光里，只剩下这一方空间，两只杯子，和她们之间无需多言的安然默契。

“叮——”

一声极细微、极清脆的声响。

任鑫推开店门走了进来，看着前台上坐着的俩姐妹。

“早啊满姐，早啊鹿鹿。”任鑫热情的打招呼。

“小鑫你也早。”

“任鑫姐早。”这俩姐妹笑着回应道。

“新的一天，”林满侧头看着林鹿，笑容如同窗外初升的朝阳，温暖又充满生机，“开工大吉”

林鹿迎着她的目光，唇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加深了些许，映着晨光，清晰可见。

“嗯，开工大吉”她应道，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暖意和平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