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

万祺也适应了学校的节奏，游刃有余之际，也加入了街舞社。既能多跟时苒一起练舞，又能兑现把时苒迷得神魂颠倒的承诺。

时苒则继续在她的攒钱之路上，继续起飞。

她通过了专六，已经开始做英文家教。并且也会接一些翻译工作。

再加上她本身对购物没有太大的欲望，小半年，荷包也是鼓了起来。

2011年五一黄金周。

时苒同往年一样，和万祺一起，回苏城。

两人在苏城火车站分道扬镳。

‘我明天去找你。’万祺看了一眼她手里肩上的包，‘你行不行？要不我先送你。’

时苒一脸欠揍，‘女人，怎么能说不行？’看见万祺一言难尽的表情，她终于憋不住笑，‘不用啦，我可以。这城南城北的，别折腾了。’

小时候他们住得很近，天天见面玩耍。万祺家拆迁搬进高楼后，距离就远了许多。不过那时候时苒也已经回了宁城。

走到那座五米长的小石板桥时，正是正午时分。时苒一眼看见家门口老槐树下，拿着张蒲扇遮着阳，翘首以盼的时根荣。

劳作了一辈子的农民，脸上的皱纹，像刻在丰碑上的赞美诗。他虽然已经近八十岁，但身量仍有一米八，手里永远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时苒很爱跟他回忆小时候在田埂上的趣事。那片风吹麦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被替代的是一片片新式却又千篇一律的居民楼。

时根荣家是自建房，被包裹在居民楼里。两层小楼，青砖白墙，说是小洋房也不为过。这片私宅，头尾大概一百户人家，时苒从小就从村头疯到疯尾。吃百家饭，认百家亲。没有父母在身边，却有一个完整快乐的童年。

时苒的母亲周玉很是泼辣。当初父亲时凌云看她‘长得像新鲜可口的红苹果’，对她一见钟情。结合后生得两个女儿，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碰碰，一晃眼却也已经过了小半辈子。

‘小苒苒回来了。’只有爷爷奶奶会这样亲昵地叫她。

时根荣走上几步，伸手去接时苒的包，被她躲过了。他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宝贝疙瘩。他把蒲扇遮在时苒头顶，两人踏进了麦湾里71号。

一进屋，墙上挂着奶奶张兰影的照片。她梳着齐耳短发，眼角慈爱，一如既往地看着时苒，彷佛在说，‘宝贝回来了？’时苒的心头发酸，无论过多少年，她都无法完全释怀这场‘失去’。

通过一片天井，房子的顶里头，是厨房。厨房外有个阳台。阳台下，是一条宽2米的河塘。

时苒小时候，河水还是活水，非常清澈。时苒跟万祺经常一起只穿了条小短裤就跳进去戏水抓鱼。可惜现在，河似乎还是那条河。河好像又已不再是那条河。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可疑的绿色浮萍，水不再流动。沿河的住家都把垃圾随手倒进河里，水的状况越来越差。

灶台上那口时苒再熟悉不过的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

时苒不用看就知道，‘笋干烧肉！’那熟悉的味道，透过她的鼻子，进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咽了口口水。

‘这么香。馋死我了。’时苒撒娇。

时根荣笑得不见牙，也不见眼，‘已经炖了很长时间，马上就能吃。’

时苒掀起八仙桌上的塑料罩子，里面是荠菜豆腐羹，爆炒螺蛳，茭白炒河虾仁。全是时苒爱吃的。她每次回来，心里就像装进去一轮暖阳，进不了一星半点的阴霾。

起锅前，时苒从锅台边的菜板上，抓起一小把切好的葱花，扔进锅里。完成这个他们家一惯的小小仪式，笋干烧肉就出锅了。

时苒又拿起需要加热的菜，在微波炉里各自‘叮’了两分钟。盛好饭。两人美美享用。

‘真好吃。米其林大厨的手艺也不换。’时苒吃得直呼过瘾，直到感觉食物已经铺到喉咙，打个喷嚏就要飞出来，才停下筷子。

时苒揉了揉肚子，心满意足。饭后时苒收拾碗筷，让老人去午休。

傍晚时分，两人就坐在天井里拉闲话。时苒拿出她带回来的宁城特产，盐水鸭，烤鸭，雨花茶，百花蜂蜜，桂花糕。还有两条宁城香烟。爷爷爱抽烟，时苒不买，他也会买。所以除了劝他少抽几口，时苒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人，开心很重要。

‘小苒苒有没有男朋友了？’爷爷慈爱地问这个回乡人必被问到的问题。

时苒挠了挠脑袋，‘没人喜欢我。’

‘不可能’，爷爷笃定地摆摆手，‘邻居家小丸子经常问起你。也好。等小苒苒毕业回来，在这里找。离我也近。’

小丸子？好像印象中确实有个小肉丸子。

时苒连连点头，笑得像个意外偷到金元宝的小贼。

晚上。时苒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房子已经很老旧，二楼已经几乎没有了人气。抬头望去，屋顶有随时可能脱落的干草和瓦片。有些窗玻璃已经出现裂纹。

时苒皱了皱眉。还好这间她以前住的房间，已经无人居住。她问过父亲，是否需要修缮老房。但时凌云觉得不值得，说迟早要拆，随它去。

她会把时根荣房间的老躺椅搬到门厅，凑合着睡几晚。她拒绝老人为她打理无人居住的房间，晒她偶尔盖一次的被子。那不是她被爱的证据，而是她不懂事的证明。

第二天一早，时苒好像在梦里被人捂住了口鼻，无法呼吸。她挣扎着醒来，却发现是万祺，捏住了她的鼻子。她气得爬起来就要锤他，却不知怎么跳到了他的背上。万祺托稳她，嘴里还欠揍地嘲笑她，‘懒猪，才一个晚上，就吨位见涨？外公给你喂了猪饲料？’

时苒闻言掐住他的脖子，想要给他点教训。时根荣走出来。这两人从小这样长大，早已见怪不怪，‘万祺啊，吃早饭啦？’

时苒从万祺背上滑下来，顺势在他脚上踩了一脚。

‘外公，我找时苒去老街吃。你也一起去吧。’万祺在时苒头上摸了一把。

‘你们去吧，我在对面菜场吃过了。’老爷子已经在那里吃了一辈子，跟店主都是互相看着变老的异性兄弟交情了。

时苒换了件衣服，简单抹了把脸，唯独花了几分钟把一头宝贝青丝梳得丝滑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