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恒惊诧之余微微颔首,在他心里谢昀始终马马虎虎不谙世事,没想到不经意间越发沉稳,眼光还长远起来了。
“不妥,”裴昭言辞坚定,“既知恩信未立,就更要依律而行,萧氏一党刚而独断,以致寒士报国无门,百姓苦不堪言,若如你所说,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李景恒被他们吵得头疼,说“容我再想想。”挥手让他们都散了。
谢昀出了门刚要上马,就被裴昭叫住。
谢昀抬抬眉梢,问:“裴大人有事?”
裴昭直截了当:“你为什么那么说?”裴昭这句语气格外晦涩,让人察觉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谢昀抿嘴笑了笑:“你方才不听见了吗,审时度势啊。”
“你真是这么想?”
“哪还有假。”
裴昭紧锁双眉,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那可真是忘了为官之道了。”
谢昀一怔,随后满不在乎地说:“是啊,裴大人家风清流,最是有气节、有风骨,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敢说、不敢做的。我不过是个粗鄙之人,哪懂那么多道理?实在不足与你共论国事。”
和他政见不同的大有人在,却偏偏来问我,还要出言讽刺,何苦来的。说到底,也许是打心里瞧不起我吧。谢昀想着心里闷闷的,他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姿态最好别再叫我瞧见。
话不投机,谢昀翻身上马而去,马蹄飞快不一会就没了踪影,裴昭心中黯然。他这么说,那都是因为他在乎,他想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想和他站在一起。
谁知竟惹出这些刺心的话来,生生的把彼此隔得那么远。还有那句“天底下没有他不敢做不敢说的”,他一想起来就心里发沉。
怎么没有?但你从来看不见,关于自己的事你从来都不想知道,只会忽略我、曲解我。
裴昭做事一贯这样,他要反复确认,要证据确凿,要有足够的把握,否则他只能紧紧藏着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万万不敢宣之于口。
他望着那个方向楞楞出神,连身后来人都没察觉到。
“兄长!”
裴昭回身看,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稚气未脱却穿得儒雅齐整,正是他继母所出的弟弟裴涣。
他与这位弟弟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这孩子性情温和,心思纯净,对他这个兄长既崇拜又依赖。只是从小便被管得严,裴父叫人日日看着他读书,总不得空出来,如今长大些胆子大了,也有了心眼,知道偷空跑出来玩。
裴涣好奇地说:“刚才那个莫非就是你常提的谢昀谢大人吗?竟生得如此英气俊朗?”
“嗯,没错。”裴昭肯定地答道,不知是在回答哪一句。
弟弟顿时两眼放光,“这谢大人骑马骑得这样好,想来武艺也不会差了,兄长让他教我好不好?”
裴昭又朝刚刚谢昀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父亲不许你习武。”
“求你了,哥。”裴涣拽着他衣角央求道:“父亲不许你教我,我背着他老人家找别人教总行了吧?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想学。”
裴昭看着他思索片刻,终于开口:“你自己去说,我说恐怕他不肯了。”
“哦?”弟弟有一瞬间不解,想了想又恍然明白:“哦,吵架了。”
“不算吵架。”裴昭辩驳道。
至少我没想和他吵。
让我去说?裴涣心想,这到底是谁帮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