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与此同时一顶青布小轿悄然停在长史府西角门。独孤璟撩开轿帘,只听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月光掠过他含笑的眉眼:"长史府上这避邪铃,倒是别致。"
随后好几个官员提着灯笼鱼贯而出。为首的长史赵廉广袖翻飞,忙不迭地一路小跑下台阶,一边拱手道:“早听闻大人近日要来,久等不至,不知竟在此时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独孤璟率先跳下轿辇,李景恒扶着他的手臂随后而至。
李景恒朗声笑道:“赵大人客气了。”
“寒舍已备下酒宴,还请到厅堂歇息,容下官为大人洗尘。”赵廉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请。”
宴厅里烛火摇曳,李景恒一眼看到主座后方赫然一尊青铜神像,那神像高逾九尺,面容隐在垂落的绛纱后。
“赵大人也信这个?”
赵廉循着李景恒的目光看去,笑容凝了一瞬,而后干笑两声:“不过是民间信仰,不足为奇。大人千里迢迢自京城而来,甚是辛苦,下官敬您一杯!”
李景恒只得举杯对饮。
一杯酒饮尽,赵廉堆笑道:“大人面生,下官不高称呼,敢问大人大名,在朝中官居何职?”
以往朝廷每年下派官员到地方考察,多是从吏部底下选出个人前往,一来二去也与这些地方官极为熟络,而今天来的这位他却从未见过,而气度仪表皆是不凡,难免要先听听口风,打探虚实。
李景恒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姓独孤,官居……”
独孤璟闻言目光一滞,转瞬又恢复如常,替他续道:“在吏部当差,算不得什么官职。”
赵廉问道:“这位是?”
“自家主簿,赵长史不必拘束,”李景恒有些疲于应对这些无益的客套,索性单刀直入:“一路沿途听闻本州司马近日暴毙家中,如此惨案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可抖抓到凶手?”
赵廉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周世荣周司马乃是因对神君不敬,被惩处而死,并无凶手啊。”
独孤璟笑道:“只是长史此言难保不服众,有失民心啊。”
“那倒不会,”长史连连摆手,“百姓怎会不信?整个滁州上至刺史,下到百姓,都无有不信的。”
“哦?说到刺史,他治理一方,不知政绩如何?
”这……”赵廉摸着胡子沉吟片刻,“刺史大人才上任三年,政绩之事还未可定论,只不过自他上任以来,信神之风盛行,百姓皆皈依神明圣意,天灾人祸倒是少了许多。”
李景恒抬眼紧盯着他的眼睛,终是看出一丝慌张神色。“是吗?那新娘失踪案究竟算是天灾还是人祸呢?”
赵廉经过方才的一番盘问早就心绪不宁,又听李景恒如此一问,不禁额头沁出汗来。
“大人有所不知,这周司马便是因要嫁女,非要私自探查,这才遭此横祸呀。”
正合独孤璟心中所想,所谓神君抢亲杀人之事并不是人人都深信不疑,然而人人口中都不说,这是为何?终归还是畏惧。可是能让一州官员百姓尽皆畏惧,也是少有的事。
独孤璟忽然又想到一事,忙问道:“赵大人既说如今的刺史是新上任的,那之前的刺史调任何处了?”
赵廉又一脸难色,“这……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会信,原来的刺史他失踪了。”
李景恒和独孤璟齐声惊道:“失踪了?”
李景恒眉头拧在一处,不觉高声肃然道:“堂堂一州刺史失踪,为何不曾上报朝廷?”
独孤璟见他压制不住怒气,在桌子下拍拍他的衣袖示意他勿要暴露了身份。
赵廉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不轻,愣了一下忙解释道:“啊,已上报过吏部,吏部便派了新的刺史上任,至于是否上报朝廷,下官实在不知啊。”
“既然经吏部侍郎授意,”独孤璟左右各瞥了一眼,赶忙打圆场,“想必不会有何不妥。”
赵廉抹了把头上的汗珠,连连点头称是。
“那刺史失踪一案可调查清楚了?”一经提醒,李景恒语气稍缓,仍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