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走近,贩主立刻拣了东西背上竹筐,跟着他们钻进暗巷。
之前探访地市之时老伯曾说“刻时烬”稀有一次只产一盒,可他这筐里药罐各式各样一大堆,显然还有其他种类的药物。
谢昀立即贴着墙根尾随,一路走到地市尽头,见两人拐进废弃露顶的城隍庙。
庙宇不高,谢昀几部登上房顶贴在梁上,看着其中一个戴面具的人拿出个像是装着银铤的大盒子,老头赶紧递过竹筐里的东西,拿着盒子欢喜离去。
两个神秘面具人移开神龛,露出幽深的石阶,谢昀等脚步声远去,才轻巧落地。
神像后果然有条暗道。谢昀等他们下去半刻后踩着雨水踏上石阶,摸着墙壁往下走着。
他摸出袖中火折子,借着微光往下探。两侧视野逐渐宽阔起来,潮湿的雨水味里混杂着铁锈气息。
他借着微光,向墙壁四周照去,只见两侧各有一排废弃军械箱立于地上,约摸能装下两三个人。
“哎,你听说没有,侍郎千金吵嚷着非要嫁给咱们头呢,倘若谁拦着竟还要以死相逼呢。”青石台阶悠长蜿蜒,前面两人的谈话声打破寂静,清清楚楚传到谢昀的耳朵里。
“早听说了,”另外一人附和道。“要是头儿做了侍郎女婿,咱们今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只是不知咱们头儿运气怎么就这么好,竟让小姐对他青眼有加呢。”
“你没看他长那模样吗,姑娘家都喜欢这种小白脸,难不成喜欢咱们这样的糙汉子吗?”
侍郎,谢昀闻言如遭雷击。
当今陛下宽厚仁弱不能理事,朝中官员皆同乌鹊寻找可依的树枝,许多人名为报效朝廷,暗里则是为己。
朝中共六位侍郎,其中吏部、户部与刑部几位侍郎皆效忠陛下,扶持储君,而其余除了明哲保身的礼部侍郎外,兵部、工部二人则明里暗里投靠大将军萧衍。
几日前从满棠口中得出供词后,谢昀便派人四处打听,朝廷命官家中有女儿的都有哪些人——当然他不傻,自然知道此时不能大张旗鼓直接打听了,而是以谢少卿尚未娶亲婚配为名,在朝中各大臣家里物色适龄女子。
原本打听到的列出名单来有一大堆,今日听着两个小兵之语真是久旱逢甘霖,从这六位中筛选可就容易多了。
这六人中只有兵部侍郎方文远、礼部侍郎陶洪家中有女,而陶洪与妻子结为连理不过三年,他俩的喜酒谢昀还喝过,哪怕有个女儿今年也不过两三岁,那便怎么都不可能是他。
所有线索都直挺挺指向一人,那就是兵部侍郎方文远,据打听的人讲,方文远年逾四十,膝下只有一女,宠爱非常。
“哎,可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去了,对了,这地道中潮湿,脚下多有老鼠窜行,你可当心着点。”
谢昀尚在思忖,只听前面说这“多有老鼠窜行”,加上石阶湿滑,脚下不稳不禁身子向后仰去,心念电转间正要扶住墙壁,后背却结结实实撞进一人怀里,撞得那人身上玉佩发出脆响。
谢昀来不及看身后人的面目,赶忙反手扯住那人腰间玉佩,这才将那声清脆止住。
“什么人?”
谢昀闻言眉心一跳,不好,还是被听见了。
未及思索,身后人一把扯着他转进一旁的废弃军械箱里。
一阵沉香气息迎面而来,裴昭常在熏香中加上些安神之物,谢昀闻着镇定了不少。
裴昭迎面推他靠在了箱子内侧,使他二人正好被掩住。许是嫌靠得太近,裴昭则面对着他往后撤了撤,使两人咫尺之间拉出一点距离。
”哪有人啊?你听错了吧。”
“哎?我明明听着了,要真有人可麻烦了,待我回去瞧瞧。”
脚步声离二人越来越近,谢昀按住腰间“覆山海”专心听着箱子外面的动静。裴昭却摁着他臂膀示意他不要动。
“嗒嗒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停在了二人所在的军械箱外,响起长剑出鞘的声音!
裴昭背对着门,猝不及防地被谢昀揽着腰不禁一下子向前倾去,胸膛紧贴着另一个胸膛。
裴昭个头高些,为不碰到箱顶只好低下身子,在谢昀肩颈处向外侧着头凝神听着动静。
“唰!”箱外人一剑正刺在裴昭方才所在之处,离他后腰仅差半寸!
“没人,快走吧,真是老鼠啊。”
外面两人收起剑,脚步又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
谢昀这才将紧绷的神经松懈半分。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谢昀轻声问道。
“想来便来,何必多问。”裴昭悄无声息挣脱出他的臂弯。
谢昀方才拉扯中扯下他的玉佩,此时正牢牢抓在手中。
羊脂玉触感温润细腻,他拿在手里反复掂量,把玩许久。
“我还以为什么稀罕物,一枚平平无奇的玉佩而已,裴大人怎如此珍视,跟踪别人时也不忍摘下?差点坏了我的事。”谢昀笑着往他怀里一扔。
“你不摔在我身上它又怎么会响,”裴昭生怕损坏一点,赶紧一把握住:“何况,它不还是你的东西吗?”
“开什么玩笑,我几时有这种东西了?”谢昀不信邪。
“是你忘了。”裴昭目光一敛,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