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作为质子送往京城的这一年,滇王府连一份问候的书信都不曾派人送来过,像是当他这人本就不存在一般。
母妃早逝,滇王宠幸侧妃将其扶着后,两人一直想将凌睢的世子之位废掉,改立弟弟凌意为世子,只是改立世子之事还得经过上头的同意,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恰巧皇上需求宗室子弟入阙共襄太平,滇王便借此机会将凌睢打发走。
他在京城的的一年是这十八年来过得最苦最内绝望的一年,虽说作为不受宠的儿子在滇王府过得也不顺遂,但到底还是有个世子的虚名挂着,也没人敢拿他怎样。
可在京城他却只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逆臣之子。
凌睢知道滇王虽还未反叛,但他本就有谋逆之心,被当作众人的仇敌半点不奇怪。
闻言,慕九龄的手稍稍松了些,“你凭什么让我救你?”
若被人发现了亦是死路一条。
凌睢冰凉的指尖在慕九龄的指缝间蹭了蹭,道:“三皇子,我有他的把柄,我助你除掉他,你救我一命……好么?”
他不敢再奢求别的。
慕九龄眼眸凝滞,须臾,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往东宫走去。
王喜未敢多言,只是赶紧跟上前去,为其撑伞。
若是不见他还好,见了他,他心里尚存的矝怜、不忍便都在此刻决了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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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用过晚膳。慕九龄沐浴过后披着一件中衣,便坐在床榻边看书。
凌睢披着狐裘走进来,亦是刚沐浴完,发间还染上了些许湿意。
暖阁里炭火烧的很足,沐浴过后身上带着热气,光着脚自然也不会觉得冷。
凌睢解开系在胸前的狐裘,那东西从他肩上翩然滑落到地上。
里面只着了件縠衫,轻盈似雾,薄于云彩,在烛光的照耀下,约可看见衣衫下盖着的白皙的肌肤。
慕九龄眼眸里却无半分旎倚,将书放到一旁,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狐裘,披在凌睢的肩上,举止款段。
他润亮的眸子瞧着对方,问道:“冷么?”
凌睢抬眸与他目光交灼,轻声回答:“不冷。”
慕九龄失笑一声,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凌睢顺势勾住他的肩。慕九龄将人抱上榻,虚压在他身上,亲吻他蝤蛴的脖子,抬手放下窗幔,圈出独属于二人的空间。
……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雪停了,万念俱寂,月阑从铅灰的云层中渐渐浮起,边缘云开一层半透明的银纱。
玉砌雕冂阑月新上。
窗幔晃荡,从里头伸出一只稔腻的手臂,五指紧了又松,须臾,便被另外一只手拉了回去。
帐内窸窸窣窣的声音淡了下来,凌睢睁开眼望着上方的窗幔一动不动,良久,开口哑了声道:“要喝水……”
慕九龄起身下榻去倒水。
床榻上的凌睢翻身,撩起窗幔恰巧瞧见的外头少年薄而精劲有力的脊背对着自己,正在倒水。
慕九龄转身过来,坐在床边,让人靠在自己怀,看着他把水喝掉。
凌睢将杯子递给他,慕九龄问道:“还要么?”
他摆了摆手,无力地躺了回去。
一番清理过后,慕九龄上榻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扯过被子盖住他裸-露在外面的肩头。
怀中的人亦伸手抱住自己,慕九龄低声笑道:“就这么离不得我?”
“离不得。”
凌睢顿了顿又补充,“我生死你的人,死了也要做你的鬼。”
慕九龄笑了笑,没出声。
凌睢睡意全无,被慕九龄揽在怀里也不安分,发髻蹭的他胸前一阵微痒。
见他实在没有睡去的意思,慕九龄反倒问起他话。
“孤听说,你们西南一方的人都是会下蛊的,此事可当真?”
凌睢一愣,而后颔首。
其实好像也不是都会,怎么今日突然问起这个?
“那你可养的有蛊虫?”
凌睢忻然,从他怀里起身,“你可要看看它?”
还未等慕九龄回话,凌睢便爬下了床,披着狐裘去了后院。
这人劲儿倒是挺足。
他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只盒子,跨上了床榻,盘腿坐着。
慕九龄睨着眼问,“今日怎不累?”
凌睢摇摇头,他只是一时兴意盎然,想将自己养的蛊虫介绍给他而已。
“你瞧。”打开盒子,里面竟真躺着一只蛊虫。
慕九龄瞧了一眼,道:“你如此宝贝,又为何放在外头,不拍被人拾走?”
凌睢犹豫着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被送往京城时,还带了四条蛇……”他连忙解释,“它们是我亲手养大的,不会咬人。”
凌睢眼神躲闪,又不经意的去瞥慕九龄,等他的下言。
慕九龄拉起凌睢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神色异常的恺悌,“为何之前不与我说这些?”
他嘀咕道:“以前,怕你不会喜欢……”
慕九龄眼神无奈,按着他的双肩,命人躺下,“傻子,我喜不喜欢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凌睢心里一抽,顿时语塞。慕九龄拉上杯子将两人盖子,轻声道:“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被子里的闷闷地应了一声侧身埋首在被窝里,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