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秦府。
景城府尹吕学丰坐于堂下。“大人,韩岐此次立功归来深受陛下器重,韩家又一向是朝中的中立派,韩岐为人固执刚正,恐不能为我所用啊。”主座的老者面露凶光。
“小皇帝一人,孤立无援,始终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韩岐,可能是个变数。朝中的大臣,几乎都是我的亲信,小皇帝除了韩岐,无人可用,我派去韩府的探子昨日打探到到一个消息。”秦西崇冷笑。
“韩家长子韩韶不喜韩岐,而韩岐昨日因避嫌,已经向韩裕平辞行离家,说要去边关戍边了。”
“那韩韶,是否可以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呢。”吕学丰一脸谄媚的进言。
“这个可以考虑,韩裕平尚且掌控着韩家,韩韶目前还没有话语权。不过,韩裕平也即将要离开景城了,韩家,还是会留给韩韶的。”
“大人,韩韶不得韩裕平喜爱赏识,且患有腿疾,韩家将来很有可能会交到韩岐手上啊。到时候一旦韩岐掌管韩家,再想拉拢,就不容易了。”吕学丰面露担忧之色。
“蠢货!韩岐如今尚未娶妻没有后嗣,且常年不在家,有句话你没听过吗,叫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啊。韩岐一人在外,这生死,可是难料啊。”秦西崇眯起眼,眼底藏着看不出的笑意。
“你是说…”秦西崇目光扫过来,终止了吕学丰的话头。
吕学丰第一时间悻悻的闭上了嘴。
“隔墙有耳,你又怎知,我府上会不会有小皇帝安插的眼线呢。”
翌日上朝,韩岐没有露面。
户部尚书岳松源上表,“启禀陛下,近日岭南地方官多次上报,多地遭受蝗灾,蝗虫所到之处,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哪。”赵怀琰端坐于龙椅之上,倏然站起身。
“诸位卿家对此事有何见解?”
“回陛下,民乃国之本,依臣之见,目前最主要的事情是稳住百姓安定,使其不至于迁到别地。不若先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一位大臣出列进言。
“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稳住百姓,先开放粮仓救灾,近来西陵连年征战,若百姓大量迁出,对我国兵力亦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消灭蝗虫一事,还请诸位爱卿再接再厉,想出办法。开仓放粮一事就交由户部去办吧。”
下朝以后,赵怀琰端坐寝宫,愁眉不展。
韩岐默默无闻的立于赵怀琰身后,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洛尘,换上常服,随我出宫 。”
一蒙面黑衣人趁着夜色飞身进了秦府,身影映入茫茫夜色,逐渐靠近书房,看不出是男是女,秦府书房里,秦西崇正握笔题字。
“来了。”秦西崇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进来吧。”
那黑衣人只露出两只眼睛,身形清瘦,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奇的是,秦西崇对其并无防备,任由他接过手中的笔,在书案上的宣纸上写了一行小字。
“赵怀琰已乔装出宫 ”一行梅花小篆,字迹清晰,工整秀丽,抬眼给了秦西崇一个眼神示意,鬼鬼祟祟的出了书房,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西崇笔尖一顿,似乎若有所思。他抬起手,将纸放于蜡烛上方,烧成了灰烬。
赵怀琰和韩岐一人一骑出了宫,身穿斗篷 ,身骑白马,韩岐一言不发,策马跟随在赵怀琰身边。
半个时辰前,赵怀琰寝宫。
“洛尘,如今百姓民不聊生,蝗灾遍地,各地吏治不尽人意,你随我微服出行,查看民情吏治。”
韩岐点头表示赞同,默默换上衣服。在韩岐心里,是很赞同赵怀琰爱民如子的治国理念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抛下自身安危,做一个不露面的暗卫来保护赵怀琰。
出宫经过二人相约的那片竹林,四周静悄悄的,静的有些瘆人。
赵怀琰堪堪勒住马,白马在原地徘徊,似乎感知到危险的气息,一旁的韩岐也一幅警觉的样子,随时准备拔剑御敌,右手紧紧的握着那把剑的剑柄。
夜色已深,月黑风高,二人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侧耳静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多年军营生涯,韩岐的耳力培养的很不错。“嗖!”似乎有一支箭飞来。
韩岐动了动耳朵,倏的拔出剑挡掉了飞来的那一支箭。“逸安,小心!”韩岐朝赵怀琰喊了一声。
赵怀琰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交代过韩岐,在宫外就不要喊陛下暴露身份,却没想到韩岐会喊他“逸安”。似乎好多年都没听到过这个称呼,有些陌生。
又有数十只箭从四面八方飞来,韩岐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拔剑防御。
“洛尘,你也要小心,这伙人来者不善。”赵怀琰抽出马上的配剑抵挡箭矢。
“逸安,你先抵挡一阵,我去除掉他们。”韩岐根据箭射出的方位听出歹人的大体位置。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潜到了一个歹人身边,抹掉了他的脖子,脖颈断裂喷出的血溅到了韩岐的脸上。
赵怀琰几乎要抵挡不住飞来的箭矢,俯身翻了好几个跟斗躲避,手中的剑也几乎因为脱力滑落手中,黑衣歹徒也几乎被韩岐斩杀殆尽。
“嗖!”赵怀琰艰难的几乎站不起身,黑夜里,他的瞳孔猛然放大,对飞来的箭矢似乎毫无办法。眼看飞箭就要一箭穿喉,千钧一发之际,韩岐飞身扑过去,抱住了赵怀琰,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
韩岐扶起几乎脱力的赵怀琰,想将他托上马,可那黑衣人似乎还不死心,又一飞箭射来。韩岐拔剑抵挡不及,将赵怀琰护在身侧,那支飞箭正中韩岐左肩,韩岐捡起地上掉落的箭矢,朝着飞箭射来的方向用力一扔,正中最后一个黑衣人心脏。
韩岐单膝跪倒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黑血汨汨的从左肩渗出,韩岐捂住肩头,手上沾满了鲜血。赵怀琰用尽全身力气扶起受伤的韩岐,韩岐摆了摆那只沾满血的手,“无事,别担心。”然后伸手拔出了那支毒箭。
两个人骑马穿梭在树林,慢慢悠悠的走了一夜,很快就天亮了。这个时候赵怀琰才发现韩岐脸色惨白,肩头渗出的血甚至是黑色的。
赵怀琰大惊失色。
“洛尘!”
“逸安,”韩岐的声音非虚弱,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也是黑色的,“这箭上...涂了毒。”
秦西崇在会客厅与吕学丰下棋,手中握着白子,犹豫不决。
“小皇帝出宫,可带了什么人?”
“就带了一个侍卫,属下安排的人在竹林跟踪埋伏,传回来的消息是一人一马,但暗卫们至今都没有回来复命,恐怕都被他解决了,我派人去了现场,有血迹,应该是受了伤。那就不必担心了,那箭上,涂了东戎秘制的毒药五步散。中箭之人,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吕学丰伸手落下一枚黑子。
“也就是说,这局棋,你已经摆好了。”秦西崇抬头回应他一个微笑,伸手落下一枚白子。
赵怀琰依稀记得,穿过这片竹林,有一间佛寺。他艰难的把韩岐从马上扶下,将韩岐的右臂搭上自己的肩膀,徒步走了百步远,韩岐已经因为中毒和流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赵怀琰将昏迷的韩岐放在台阶下,自己一人踉踉跄跄的敲响了佛寺本就大开的门。寺里的小和尚听到动静跑过来,赵怀琰指了指台阶下的韩岐,小沙弥领会其意,把韩岐抬进了寺院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