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的灯光晃动、抓耳紧凑的乐队演奏，午夜十分的时间点给这灯红酒绿的销金窟增添了额外暧昧的情调，台下舞池里的男女肆意舞动着身体，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

一群打扮新潮的年轻二代们三五成群地聚在渡野club的二楼，互相推搡哄笑着碰撞手中的酒杯，其中一个酒劲上脸、说话像喊一样的人冲着最里面的那个位置大声道:“景少！怎么不起来喝点！好不容易回国了，不好好庆祝一下？”

坐在角落里，跟周遭纸醉金迷格格不入的一个年轻男生听了这话，无奈地开口道:“你们非要拉我来……我根本没来过这种地方，再说了之前不是说好了是去海边烧烤的吗？”

比起他身边三两个穿的很前卫朋友，他明显还是个不习惯这种场合的男大学生，一身简单的休闲运动装，面相是那种很单纯阳光的类型，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试卷在酒吧里写起来了。

“光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景迟，别惦记你那个算命大师给你算的什么命定桃花了，多少年了面都没见过，还给人家守洁呢？”

“说什么呢……”景迟又端起手中的橙汁抿了一口，然后思考了半天还是站起身，说:“算了，我还是先走——”

他话音稍顿，目光倏地投向楼下门口的方向，瞳孔一滞。

“走？走什么走，喂，景迟，怎么不说话了？”

郑曜端着酒过来，见景迟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动不动地赢在原地，也跟着好奇地看向楼下。

那瞬间，酒吧里好像没有了任何声音，舞池里纵情欢呼着的人潮、台上乐队的几个乐手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变得模糊、稀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一个方向。

只见一个清俊高挑的男人闲散地坐到吧台边点酒，他微微侧脸，细密的睫毛下是遮掩不住冷然傲气的眸子，挺翘的鼻梁线条清雅，而在那之下，淡色的薄唇抿了一口酒杯，瞬间染上一抹隐晦色情的暗红。

郑曜正巧撞上这一幕，他脑中一麻，浑身都像是都被什么微凉的东西轻抚而过，心脏登时一通乱跳。

哪怕是在酒吧乱的辨不出颜色的灯光里也能瞧出，那人肤色很白，像是常年精养着的一般细腻又有质感。

酒吧纷扰的乱象里，这人如同一捧沁人的雪风，误入其中。

一片混杂着呼吸和心跳声的酒吧里，不知道是谁把心里话喃喃地念了出来:“好帅……”

而后人群像是被骤然点醒了一样，重新恢复了之前那副乱情灯迷的样子，乐手迅速调整了状态继续演奏，只不过琴音明显有些虚浮，全然不似刚才得心应手、恣意引燃全场的从容模样。

但台下没有一个人有闲心提出质疑或者不满，他们都仍然心猿意马，若有若无地望向柳慈那个方向，意图明显。

灯光错乱间，有人认出那是柳慈，一阵激动之后又猛地心生怯懦，不敢上去搭讪，只能寄希望于柳慈能注意到自己——烟港市说一不二的独裁者，从来都只有他随意指名别人的份。

不过也有人酒精摄入过多，认不出那人是柳慈，只知道美色近在眼前，不趁早下手，就要被人抢得先机了。

郑曜身边一个喝高了的公子哥猛地站起身，夺步就往楼下走，带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酒水落地的纷乱响声。

郑曜一个激灵，酒都吓醒了大半，他急声冲着那人喊道:“喂！你不要命了！那他爹的可是柳慈！你家还想不想在烟港混了！”

那醉鬼少爷虽然迷糊，但滚爬速度却是快得很，压根就没听到郑曜的警告，他仍然紧盯着柳慈的脸，跌跌撞撞地冲吧台走过去。

“操……”郑曜没拦住，也不敢再拦，他拿手肘怼了一下旁边还呆着的景迟，憋屈着一张脸问他:“还有你，也该回神了吧？”

“哦，对，你这几年不在国内，第一次见到我们小慈哥真人吧？也能理解，哥们也是这么过来的。”

景迟讷讷道:“……他就是柳慈？”

“对，不过我劝你，除非柳慈愿意亲自搭理你，不然千万别上去扰他的清净。”郑曜说着，眼神落到柳慈的方向。

景迟还不理解，他问:“为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见楼下“砰！”的一下玻璃破碎的震响，响动大到整个酒吧瞬间寂静下来，不同于上一次因为柳慈的出现、过渡温和那种安静，这次是因为没人敢出声、死一般弥漫着的沉默。

郑曜见状一笑，回答他:“我们哥哥，脾气不太好。”

楼下吧台，那醉鬼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柳慈跟前，此刻正面色扭曲地被柳慈拽着后脑的头发，双膝被迫跪在一地玻璃碴里，哪怕灯光昏暗，景迟也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少爷膝下，深红色的液体正迅速蔓延开。

不知道柳慈用了多大的狠劲，那男生整个人都被强行压制着不得动弹，浑身颤抖、嘴中断断续续地泄出痛苦的低吟，额间不断地冒出汗珠，从脸上滚落到衣领里。

而柳慈此刻正微微弓着脊背，他一手抓着底下人的发根，一手握着个碎了一半、断口尖锐的红酒瓶，周边的人早就退到他几米开外，生怕被柳慈迁怒。

一室死寂中，柳慈薄唇开合，平静地说道:“不想活了？”

他面上一片淡然，细长的睫毛轻而缓地扇动着，好像他其实根本没因为对面这个醉鬼的冒犯而动怒，那清贵的侧脸仍然是雪一样的寂冷，凝起的竖瞳里却隐含着微不可察的杀意。

“程家的小儿子，不学无术，欺男霸女，我上次见你时你还小，不过好像也是这副模样。”他声音清润，抓着程川头发的手指却愈发用力，筋骨自那瓷白的皮肤下凸起，现出几分野性的力量感。

“现在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