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你是怎么摔的啊？”毅黯蹲下身来看着我的伤口。

“噗嗤。”林先辰笑了一声，“左脚绊右脚摔的。”

“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林先辰捂嘴扭过身去：“没有。”

他说没有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肩膀笑得一颤一颤的，我皱了下鼻子表达了不相信。毅黯的动作倒是快，他轻车熟路地打开校医的柜子，从一堆药品里翻出跌打损伤药，那些是已经开封过的，大概是之前就因为要给学生擦拭才拆开了的。

湿巾、纸巾、纱布以及擦药用的棉签，他快速地翻出来摆在桌子上，动作娴熟且迅速。湿巾擦去伤口上的沙石与灰尘，再用纸巾将被打湿的地方擦干，然后棉签沾上药涂上伤口，最后再用纱布盖好涂了药的部位——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我见他搞完，伸伸腿，除了有点痛之外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那药在伤口处挥发时有一股凉飕飕的刺痛感。

“这样就好啦。”毅黯看着我咧嘴笑了，他的虎牙很显眼，笑起来就会冒出两颗小尖尖，“我的技术，不错吧？”

“谢谢你。”我跳下椅子站起来，又蹬蹬腿，痛！但走路完全没问题，这才拿起刚刚被他一起摆上桌的创可贴贴在自己手掌处的伤口上，想起了什么事并对他开口，“你也受伤了？”

“啊？”毅黯装傻地啊了一声。

“你刚刚不是在这里面给自己涂药来着。”我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观察他的表情，手指指着他腰侧位置，“涂在这里。”

他下意识将手放在我所指的地方，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他仍然保持着咧嘴笑的表情，只是嘴角弧度隐隐塌了下去，那两颗虎牙只剩下小半截唯唯诺诺的尖。他看起来像是非常不擅长撒谎的类型，手掌揪着腰侧那块地方的衣服，欲言又止、嘴巴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OKOK，我放过他了：“当我没问。”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心说，心情什么的完完全全写在脸上了啊。也许我们待在这里会让他不自在，一想到这些青春期小屁孩纠结难懂的心理，我烦躁地挠挠头，长叹一声：“还是谢谢你，那我们先走了。”

离开医务室时，我企图从久远的记忆里揪出能和毅黯联系得上的片段，除去高一的新生篮球赛他超常发挥、表现特别突出的记忆之外，其他的我都想不太起来了——上一世我和他一点交集也没有，后来他好像因为成绩太差辍学打工去了，对他的记忆也戛然而止。

但是为什么要高二辍学啊，明明已经快熬出头了，就这样放弃那不是纯浪费钱吗？等等，这话会不会说得太难听了，我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以后别多嘴了。

林先辰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那是他爸打的。”

“嗯？”

“他爸喝了酒会打人，他妈因为受不了就逃了，逃的时候没有带走他。”他嘴上在说，可目光却直直看着前方，“他爸那种人，酒品烂得像狗屎又戒不掉酒，找了警察找了社区都只是口头教育，那还能怎么办呢？他只有他爸了。”

林先辰眨眨眼睛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扭头看我，竟然看着我笑了：“不能把他唯一的家人抓了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他这话显然不是在问我问题。我垂下眼睛几乎要将眼睛闭上，思考着用手挠挠后脑，要是现在能抽根烟就好了，每次一烦躁就总想手里捏着点什么东西。我啧了一声，对林先辰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厕所抽根烟。”

他没应声，沉默地走远了。

我在他走后拐进女厕所，站在洗手台前点了一支烟，低着头用手捂住嘴巴，那支烟正好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我缄默地撑着洗手台想了几分钟，最后下定决心般将才吸了两口的烟掐灭，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然后手掌的伤口被刮到，痛得我在厕所里骂了会娘。

再次打开医务室的门，毅黯又是一阵慌乱地将衣服放下来。我和他视线交汇，他望着我，惊讶转为干巴巴的笑，他开口又想叫那个奇怪的外号来缓解尴尬，但我在他说到第二个字的时候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