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好久,他终于开口了:“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谁抄谁的。”
“我抄他的。”我眼疾口快,“对不起老师,我不应该图快选择这种方式的,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大概是没想到抄作业的人是我,数学老师瞪大眼睛看了看我,又对上我确实满是诚恳的目光,他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
“别怪老师管太多啊,你们已经高二了,你们俩的成绩也不是班上最差的,你看看班里那几个每次考试十分二十分的谁管他们?老师不希望你们把青春搭进去,能理解老师吗?”他又抿了一口水,哈了一声,“有不会的,来问、来学,我一天都在这里,只要我没课,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别去抄,明白吗?”
我低下头:“好的,谢谢老师。”
“还有你,林先辰。”数学老师又转向林先辰,正沾沾自喜偷摸乐的林先辰被点了名,瞬间将身子站直,数学老师指着他,“你这个错的地方实在是不应该,太离谱了,太离谱了啊你。”
林先辰低下头:“对不起老师……”
现在轮到我笑了。
这头刚被训完,那头传来女孩子细细的哭声,我循着声音看去,刚刚那位被叫做悠枋的女孩子正捂着脸低头哭泣,陈老师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她们低声说着什么,我隐约听见“我去和你父母说”“别哭”“没事的”“别害怕”之类的字眼,她哭起来也埋着脸,声音压抑着,只有肩膀在剧烈抖动。
林先辰似乎也注意到了,侧头去看。
我们走出办公室时,那女孩还在里头哭,关上门时我看见数学老师也起身去安慰。我站在办公室门前,始终觉得那股即视感很浓烈,总觉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但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一点,脑子里只有那个女孩子微微笑着的脸,我明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她的这张笑脸却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你还在想什么?”林先辰见我站着不动,也跟着站着不动。
我摸摸下巴:“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她,但我想不起来了。”
“那个女生吗?她就在隔壁班,肯定会时不时遇见吧。”
“不对,不是这个。”我斜了林先辰一眼,“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说话间走廊上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他们不是学生,面部棱角分明而锋利。男人穿着称身的西装,平整的肩头将西装服衬得板正匀称,那张严肃的脸上被时光刻下浅浅皱纹,将他眉间的愠怒印得更深。女人一袭艳红色贴身旗袍,旗袍上的花纹华贵,仿佛镀了一层金,纵使她看着已经不再年轻,但她的气势仍然压迫感十足,半掌长的恨天高她踏着时眼睛也不眨一下。
上一世我曾见过不少这样的富人家,工作需要时也得和这样的人面对面交涉,他们通常都抿着笑意,谈吐与举止都温柔,总拿那双笑着的、但浑浊不清的眼睛看人。他们说话时总不紧不慢,每一个动作都精致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偶尔他们也会和我这样的人谈笑,但他们温和语气下深刻的冷漠是藏不住的。
他们的温良和教养是被金钱养出来的天性,他们的野心与高傲也是。
我很讨厌遇见这样的人,也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那种富华的金钱味让我犯恶心,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闻到一种奢饰香水的味道,很香,但我干呕出了声。回头看去,他们已经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前我看见那个女人睨了我一眼,轻蔑的、带着嘲笑意味的。
林先辰拍拍我肩膀:“要上课了,快回去吧。”
“你先回去。”我转身趴上办公室的门,轻悄悄地打开一道缝,“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