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枋家长,恕我无法理解你们,这些事情要看悠枋个人意愿的。”陈老师的声音混杂着空调轰轰的声响,显得冷冷的没有温度。她将名叫悠枋的小姑娘揽在怀里,声音轻而有力,“她学习成绩很好,又听话又乖巧,你们要她这么早辍学嫁人,她的学业怎么办?”
“我们的家事似乎轮不到陈老师来管。”男人开口说话了,他背对着办公室的门,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隐约看见他说话时颤动的下颚骨。他的声音还要高出陈老师一头,沉稳而厚重,语调不急不缓,躲在陈老师怀里的悠枋猛地颤了一下,捂着脸连细细的哭声都发不出来了。男人又开口,这次是对着悠枋说的,“过来,你还要躲在别人身后到什么时候。”
那不是询问,是命令。
看吧,我就说这些人说话时的语调让人不舒服,明明人家是在和你争论,可他却始终认为自己比你高一个头,毫不掩饰语气里对你的不屑和贬低。
女人沉吟着附和:“不是辍学,陈老师,我想您似乎误会了,是停学。等办完订婚宴我们还会送她回来的,不影响学业。”
比起男人来,女人的语气轻柔又温和,夹杂着轻而浅的绵密笑意。她说起话来每个尾音都在上挑,像潺潺溪水上落起波纹的一片花瓣,挠得人心里痒痒,我都能想象到她说完话后眯起那双晶亮的眼睛,温柔看着人的模样。那也不是解释,是威胁,她说完后轻轻笑了几声,像讨好,但又不是讨好,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也许还会把手放在你的肩膀上轻轻捏一下,假装很贴心。
陈老师敛了神色:“未满二十岁的女性还没到结婚年龄。”
“我们没说要现在领结婚证呀。”女人又笑起来,“提前办个订婚宴,让对方家安个心嘛,结婚等以后再结也不迟呀。”
“……”陈老师沉默了一会,好在她立刻反应过来了,“这种事要询问当事人意见,悠枋作为能承担法律责任的人,她的个人意愿也是非常重要的。”
“陈老师。”女人放缓了语调,比刚才更轻了,“我想你有些多嘴了,我是在提醒你,不是在和你谈判。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呢,你今年有二十岁了吗?”
“二十三。”
“这份工作坚持到现在不容易吧?”
“……”
陈老师完全沉默下来,她还是没有数学老师那么沉得住气,秉着一股初入社会的热血毫不犹豫替人出头。换了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我才不会惹祸上身,一天天钱没赚到还惹得一身麻烦事,换做是我、换做是我——我会两眼一闭当作看不见,这才是成熟的牛马的做法。就像数学老师现在做的一样,他正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喝水杯里的水。
我反正是无法理解的,因为我没有过这么热血澎湃的时候,不管是上一世上学时还是上一世工作后。如果靠一腔热血就能把事情解决,那我也不是不能学着去说点好话做点好事。
“呜哇,好恶劣。”林先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猛地弹了一下,脑袋撞上林先辰的下巴。我听见他上下齿撞在一起时的卡巴一声,也听见我的脑袋撞在他下巴上时的闷响,我俩一个捂着脑袋一个捂着下巴在办公室门口无声地面目狰狞。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有两分钟,我揉着脑袋:“你不是回去了吗?”
“没啊。”林先辰捂着下巴疼得龇牙咧嘴,“因为你不回去,所以我也留下来看看。”
“那你吱个声啊。”
“怪我!?”
“我是觉得看看就会想起来她是谁。”
“你要想起她是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