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邓医生给栢莉安排了手术。
栢玉看着栢莉被推进手术室后,一直坐在等候区看着显示屏上的字幕,等待栢莉的名字跳到手术结束那一栏。
男孩的父母坐在栢玉的旁边,栢玉没有多少话和他们讲,友好地点了下头。
相反,男孩的父母对栢玉倒是很热情,男孩父亲主动递烟给栢玉,“一起去抽一根吗?”
栢玉摆手,“谢谢,我不抽。”
男孩父亲眯着眼笑,把烟收了回去,“理解理解,加个联系方式吧。骨髓移植后,您的妹妹算和我儿子有了‘特殊’关联,以后两家有什么困难,可以互帮互助。”
“好,这次谢谢你们了。”栢玉加了男孩父亲后,男人就拿着烟出去抽了。
移植手术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手术等候区的家属换了一批又一批。
栢玉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何乐乐发来的消息,[有段时间没看到你了,还在躲那个大佬吗?]
栢玉拍了一张手术室外的照片发给何乐乐,[在医院。]
何乐乐:[你妹妹做手术了?]
栢玉:[嗯,马上结束了。]
何乐乐:[是哪个医院,我来看看她。]
栢玉刚回复何乐乐,手术室就打开了。
栢莉躺在转运床上被护士推出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微睁,麻醉还没有完全过去。
邓医生说:“手术顺利,病人骨髓移植一般会有免疫排斥反应,但是个体排异的严重程度也会有所不同,还需要配合药物治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好的。”
栢玉打算和护士、护工一起推着栢玉往病房走,但是邓医生拉住了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栢玉留了下来,栢莉被推进了电梯。
邓医生锁眉,走到了走廊无人的地方,话音轻微只容得下对方听得到,“人在麻醉的状态下会出现短暂的言语混乱和逻辑紊乱,或者做梦的情况,但是你妹妹在手术时的反应有些极端。”
栢玉问:“怎么极端?”
“她在大喊‘不要杀我’,‘哥哥快走’,‘血’,‘信不信我报警’之类的话,表情很恐惧,持续了两分钟左右。”
栢玉的神经瞬间紧绷,嘴唇颤动,“做噩梦了吧?”
邓医生耸肩,边说话边注意栢玉的神色,“可能是过去的一些不太好的经历的映射,也许是影视剧看多了做的梦。她的家人只有你吗?”
栢玉点了一下头,“嗯。”
“术后多陪陪她吧,不要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太久。虽然她看起来很活泼,但你知道那只是面具,在这里的病人没有一个人不痛苦。”
“我知道了。”
栢玉回到VIP病房,栢莉醒了,护工给她喂了一点水。
栢莉看到栢玉,问:“哥,你去哪了?”
“邓医生和我说了一会话,我看着你出来的。感觉怎么样?”栢玉坐到床边。
“还好,麻药没过,感觉不到痛。”
过了一会,护工去换班吃饭,病房里只有两兄妹。
栢莉看向栢玉,“哥,我又梦见乔永毅了,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们把钱给他。”
栢玉给栢莉削苹果皮,一圈接着一圈,没有断,“他不会再回来了。”
栢莉叹了一口气,用病弱无力的话音说:“我多希望那年他真的被车撞死,或者在他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一刀捅死他。反正我活不长,顺道带走他。”
栢玉削皮的动作骤然停下来,抬头看栢莉一眼。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了一个声音,“VIP1001,是这里吗?”
栢玉和栢莉的对话戛然而止,兄妹俩一齐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剪了锅盖头发型的男孩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串香蕉,朝栢玉咧嘴笑,“嘿,你小子,这是你妹妹?”
栢莉问:“哥,这是?”
“我兼职打工认识的朋友,叫何乐乐。”
栢玉和何乐乐在没有一起做兼职的时候,很少见面,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
在等待栢莉做手术的时候,栢玉把定位发给何乐乐,也没想到何乐乐真的会这么快过来。
“祝你早日康复,妹妹。”何乐乐把香蕉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我会的。”
栢玉把苹果削完递给栢莉,招呼何乐乐随便坐,然后把水果刀拿去洗手间清洗。
水流缓缓升温,刀刃在水流中散发着金属寒光。
三年前满身鲜血的画面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蓝白校服上有他自己的血,栢莉的血,还有乔永毅的血。
“死而复生”的乔永毅就是那么巧合地出现在栢玉高考前夕,威胁他交出妈妈的诉讼赔偿金,为此不惜把刀架在栢莉脖子上,又在争斗过程中扎中他的大腿动脉。
多么疯狂的人啊,即便栢玉不是乔永毅所生,但栢莉是乔永毅的亲生女儿。
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三年了,乔永毅再也没出现过,却依然成为了兄妹俩的梦魇。他和栢莉对乔永毅最好的祝福,就是永远不要再出现。
栢玉把水龙头关上,用卫生纸擦干水果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收起片刻的反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