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时,陆昭突然唤住他们:“太傅,季师。”
他从龙案下取出两坛酒:“梨花酿,朕亲手埋的。”
楚唤云夸张地叹气:“陛下,臣可是伤员……”
“别装了。”陆昭撇嘴,“程七都告诉朕了,你在黑水城赌坊赢钱的时候,耍骰子比谁都灵活。”
季寻之轻笑出声。
楚唤云瞪他:“季大人学坏了。”
“近墨者黑。”
宫墙柳絮纷飞里,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处。
帝都的蝉鸣声比往年更聒噪。
季寻之站在天督府的密室里,指尖划过沙盘上南境的每一处关隘。黑水城一战后,滑族元气大伤,但虎符之事牵扯出的暗流却远未平息。
"督主。"谢存轻叩门扉,"冀州的案子有新进展。"
季寻之头也不抬:"说。"
"乔家二公子乔允,在流放途中逃脱了。"
笔尖一顿,墨汁在公文上洇开一个小点。季寻之缓缓抬眸:"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在青州驿站。"谢存递上一枚染血的铜钱,"这是现场发现的。"
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蛇纹——与黑水城祭司的图腾一模一样。
季寻之眸光一沉。乔允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绝无可能独自逃脱。这背后...
"查青州这半年的所有漕运记录。"他冷声道,"尤其是往南境的。"
与此同时,楚唤云躺在府中后院槐树下的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塘里扔鱼食。肩上的伤已结痂,却还隐隐作痛。
"主子。"江禾翻墙而入,"查到了,乔允那小子最后出现在青州'醉仙楼'。"
"青州?"楚唤云眯起眼,"那不是冀州纺织大户林氏的地盘?"
程七点头:"更巧的是,林家三小姐上月刚与乔允定亲。"
鱼食罐"啪"地扣在石桌上。楚唤云笑得意味深长:"咱们这位乔二公子,逃命都不忘风流啊。"
他刚要起身,突然听见墙头一声轻响。季寻之一袭墨色官袍,正冷着脸看他:"伤没好全就敢翻墙?"
楚唤云立刻捂着肩膀装模作样地哼唧:"哎呦,季大人不说我都忘了..."
季寻之直接甩过来一份密报:"自己看。"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乔允逃脱的细节——看守的衙役是被细如发丝的银针所杀,针上淬的毒与黑水城祭司所用一模一样。
"有意思。"楚唤云指尖轻点密报,"看来咱们还是漏了条小鱼。"
季寻之蹙眉:"乔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帮他。"
"林家?"江禾插嘴。
"不。"楚唤云与季寻之异口同声,"是比林家更大的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冀州织造,皇商苏家。
三日后,在青州醉仙楼中,乔允搂着林家三小姐的腰肢,醉醺醺地往雅间走。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栽进个结实的胸膛。
"乔公子,久仰。"楚唤云易容成的商人笑眯眯扶住他,"在下江南丝绸商,姓云。"
乔允醉眼朦胧:"云...云老板?"
"正是。"楚唤云塞给他一锭金子,"听说乔公子有些...特别的门路?"
乔允顿时警觉,却被林小姐掐了一把:"允郎,云老板是我家贵客..."
雅间门关上的瞬间,乔允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季寻之假扮的账房先生,正用匕首抵着他:"虎符在谁手里?"
乔允吓得酒醒了大半:"什...什么虎符?"
"别装傻。"楚唤云撕下伪装,笑得人畜无害,"你爹临死前,没告诉你乔家为什么被抄?"
乔允面如死灰:"是...是苏家!苏老太爷让我爹保管半块虎符,说将来能换从龙之功..."
季寻之匕首一紧:"另半块呢?"
"在...在苏家祠堂的..."
窗外突然射来一支冷箭,正中乔允咽喉。楚唤云破窗而出,却只见一道灰色身影消失在街角——那身法,竟与黑水城祭司如出一辙。
当夜,两人摸进苏府祠堂。季寻之撬开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来晚了。"楚唤云蹲在房梁上,指尖抹过一丝灰尘,"刚被人取走不到一个时辰。"
季寻之突然按住他肩膀:"有人。"
祠堂大门轰然洞开,苏老太爷拄着龙头杖缓步而入:"季大人,楚太傅,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楚唤云笑嘻嘻地从梁上跳下:"苏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虎符..."
"虎符?"苏老太爷冷笑,"那等大逆不道之物,老夫怎会..."
话音未落,季寻之的剑已挑开他袖袋,半块虎符当啷落地。苏老太爷突然狂笑:"晚了!另半块已经送去该去的地方了!"
楚唤云瞳孔骤缩:"你给了谁?"
"自然是..."苏老太爷嘴角溢出黑血,"真龙天子..."
季寻之掰开他嘴:"服毒了。"
楚唤云捡起虎符,突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永元六年秋,玄水再会
文华殿内,陆昭听完禀报,眉头紧锁:"苏家背后还有人?”
季寻之沉声道:"苏老太爷临死前说的'真龙天子',恐怕..."
"是冲陛下来的。"楚唤云难得严肃,"秋猎在即,陛下若去玄水关犒军..."
陆昭突然笑了:"那朕就更要去了。" 少年天子起身,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传旨,秋猎照旧,地点就定在..."
"玄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