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与长剑相撞,二者都不甘落于下风,激起的强大推力将卞缘狠狠撞开。
郗昱冰一手揽住她,一手控制“昭冥”,眼神隔空与代祈对望,目光如炬,针锋相对。
代祈面上不显,心底却也在讶异,郗昱冰竟然能接住他全力的一招,尽管是有神器“昭冥”在手。
可能控制这样一柄神器的人能是什么等闲之辈,器灵识人,若不是郗昱冰真有什么特殊之处,昭冥剑怎么会认他为新主。
阵力在对冲中消磨殆尽,代祈收回长枪,问道:“昭冥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没了长枪带来的威胁,昭冥顺从的回到郗昱冰身边,他利落的收剑于身后,只答四个字:“无可奉告。”
代栎急忙跪在地上,俊俏的面庞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焦急,出声阻止道:“老祖,他拦着你不让您对避水擎睛下手一定有他的理由,您不要冲动。”
代祈看着拦在他们身前的代栎,更是气的牙痒痒,身为新一代的掌权者,他就这样袒护旁人?
卞缘看着郗昱冰的侧脸,他面容冷峻,双眸如墨,昭冥剑静立在身侧,他四周寒气逼人,说不上的熟悉感席卷她全身。
幻象中蒲念的话再一次响起,“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呢?如果那个人是郗昱冰呢?你难道不会为他付出一切吗!”
她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那只不过是“此谒诵声”的幻境。
代祈唇线抿的笔直,郗昱冰真是难缠非常,今日他在,恐怕解决不了这只避水擎睛。
正这样想着,天地间突然风云巨变,乌云骤起盘卷,天光在瞬间暗淡下来,深远的天幕此刻如同深海,沉黑不见底。
汹涌盘旋的乌云越聚越黑,越聚越浓,黑压压一片压下来,如同天穹陷落,一瞬间,众人只觉汗毛倒立,心尖发颤。
“这是怎么了?”代栎还没起身,就被这动静给吸引了,抬头望天说道。
“卷云,是雷阵吗?”卞缘细细打量着。
郗昱冰反应极快,一手穿过卞缘腰间,将她带回地面,才回答她的问题:“探不到阵环,不是雷阵,更像是——”
“雷劫?”卞缘察觉出了不同,还没等郗昱冰说完就脱口而出。
郗昱冰微微颔首,又重新仰头向乌云漩涡中心看去,卷云忽聚,又没有阵环,只能是雷劫,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谁要渡劫了吗?”地牢守卫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只是猜疑道。
“这里又没人升阶,那避水擎睛又将死,哪来的人渡劫?”另一人反驳道。
代栎见状也不跪了,踉跄着起身,感叹道:“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难道这只避水擎睛真的还有机缘?”
瘫软在地上的避水擎睛艰难喘息着,一双硕大的血红瞳孔费力的睁开,看着天幕中越积越厚的云层,它的呼吸渐渐平和。
雷霆乍响,闪电如游龙穿行,明紫色的光实在太过刺眼,一瞬间众人都抬手遮住了眼睛连代祈都不例外。
“轰隆——”巨响从云间漩涡中炸开,轰鸣声让地面都隐隐摇晃,众人都因为这声惊雷耳膜嗡嗡作响。
山下,襁褓中的孩子被惊雷吓到,发出尖锐的啼哭,小小的身体剧烈的起伏着。
街上的摊贩一时间都匆忙收拾货物,盖上雨布。
重重乌云压境,慌乱的人们如苔米般微小逃窜,他们只是凡人,感受不到像卞缘他们那样心里陡然出现的敬畏和惧怕,只以为这是一场平平无奇的雷雨。
远在千里之外的郡望,伏案撰写年历的和舒仪刚落笔写下“谷雨”,就被这乍起的雷声惊扰,“雨”字最后一点拉出框外,歪斜的不成样子。
她抬眸望去,墨云卷入她澄明的双眸,那一刻,她的瞳孔剧烈的颤抖。
高耸入云的祭祀台之上,浓雾中拔地而起十一尊巨型青铜雕塑,如同巍峨的巨人,其中一个在混黑的天色中微微泛出荧亮,像极了流萤最后的火光。
这一声惊雷宛如警示,一石激起千层浪,惊醒了代祈记忆深处最惧怕的一幕,他面色一变,顿时失去所有血色。
他伸手在虚空中抓握,足有千斤重的妖兽就这样被他的阵力拖起,迅速移往重山之外。
“你做什么?”卞缘及时发现,出手要拦,却被代祈强势的阵力反击回去。
他嗤笑道:“你以为你也能像郗昱冰那样挡下我一招?难免也太天真了。”
郗昱冰锐如冰刃的眼神顿时刺向他,代祈及时警告道:“想死的话你就出手拦我,我早说了,这避水擎睛是个祸患,留不得。”
避水擎睛巨大的身形在大家眼中极速缩小,距离越来越远,最终在深山的一处平台中被抛下。
尘土飞扬,碎石滚落,纷纷散落在它身上,它的身躯开始缩小,一点一点变为杨夫人的模样,血色散去后透出一双纯净的双眼,宛如山谷清晨从晨雾中走出的神鹿双眸。
鲜红褪去,她的瞳孔显现出纯净深邃的湖蓝,如果卞缘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出来,那是蒲念的眼睛。
她抬起那双纯粹泛着神性的眼眸,眼睁睁的看着卷卷乌云压下,她早已没了惧怕,反而坦然一笑。
乌云中闷雷滚滚响动,她的眼中只剩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