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儿。”
谢恒逸再次被赶了出去,只不过这次带上了齐延曲一起。
回去的车没有直达小区,而是去了趟医院。谢恒逸始终记挂着齐延曲那突然一站,有点顾虑。
好在检查后确认没有造成不良影响,医生说恢复得不错,差不多再过两个星期就能正常行走。
得知这个结果,齐延曲听见谢恒逸叹了口气。
明明白白地、毫不收敛地叹了口气。
“很失望?”
“当然不。”谢恒逸似笑非笑,意味不明,“我是嫌两个星期太久了。”
“早日康复啊,齐警官。”
祝福得相当诚心。
齐延曲偏过头阖上目,不予理会。
从医院出来已接近十一点,夜深人静,路上依稀有交错的光,出自路灯残月,轮椅压过旧石板路的噪音格外嘹呖。
医院离小区不远,散步二十分钟的路程。
忽地,谢恒逸不知看什么入了神,停了下来。
轮椅上的齐延曲仍闭着眼。谢恒逸的注意力被对方薄薄的眼皮勾去了。
垂下的那层睫毛又长又直,投下邃密的阴影,绫绢似的,偶尔不安稳地颤两下,睫羽就跟着扫,扫得人心痒痒,手更痒痒。
他定睛瞅了老半天,终于动了手,伸出了食指,欲用指腹去触上一触。
可惜,没来得及触到,齐延曲就睁开了眼。
谢恒逸眼疾手快,改用手背快速蹭了蹭。
嘿,是软的。
他有点乐。
果然,性子再冷再硬,身体该软还是软。
齐延曲掠视了谢恒逸一眼,不知道这人在乐什么。
谢恒逸乐着乐着,倏然想起在监控里听到的话,不乐了:“谢嵘咋说的来着……说我脾气臭?”
“你有看见的吧,我今早上刚洗的澡。真的臭吗?你闻闻?”他开着玩笑不正经道,故意扯起领口俯身凑上去。
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齐延曲眼皮一跳。
在给这张脸一拳或一巴掌之间,他选择捏住对方的脸颊,使劲一扯。
谢嵘还有一点说错了——他并没有容忍谢恒逸的脾气。
直至将谢恒逸的脸扯开,他才松了手:“离我远点。”
“操,”谢恒逸摁着脸颊咕哝,“使劲还挺会找地方。”
轮椅重新转动起来。
谢恒逸不经意提起:“谢嵘的话可比我密多了,也就你能听这么认真。”
其实不是,他在监控里也听得很认真。谢嵘的每一句废话他都听清楚了。
对于谢恒逸的自曝言论,齐延曲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提醒道:“她是你小姑。”
他一个外人都没说什么,谢恒逸身为侄子倒是嫌弃上了。
殊不知,谢恒逸听了这话,当即不自在起来。
他忍不住想:齐延曲之所以听进去谢嵘的话,是因为谢嵘是他小姑?
是这意思吗?是这意思吧?怎么听着这么耐人寻味呢?
他越想越不敢想,胡乱找了个话题:“你在公安局待多久了?”
“七年。”
闻言,谢恒逸低头看了看齐延曲的脸,然后继续抬起头看路。
过了两秒,他再度低头看了看齐延曲的脸,依旧怀疑这个数字的真实性。
眼瞅着齐延曲又要给他一个眼刀,他才拾起话题接着聊:“那你听没听说过,达用街商业楼死过人。”
“不是鬼故事,我说真的。”
齐延曲深深看了谢恒逸一眼,主动要求停下轮椅。
“不用停,这里风大,你听我讲就是了。”谢恒逸满不在乎道,“虽然不是鬼故事,但也算个故事。”
“我妈叫温言,是个市井女人,还没谢蔡有文化,只能做些短工粗活。”
谢恒逸开始回忆:“自打我出生起,他俩就吵个没完,我妈吵得头发都白了,还经常叫我拿染膏帮她染黑,说白头发显老。不是她爱漂亮,是老板招工不肯招年纪大的。”
“谢蔡自命清高,找不着上档次工作,也不肯干我妈帮他找的活,就整天在屋里躺着,一家人全靠我妈养着。”
“再拖到后来,就发生了谢嵘告诉你的事,我妈毁容了,”谢恒逸想做个轻松的表情,却笑不太出来,“她找不到工作了,养不活我了,拉着我站在商业楼楼顶,嚷嚷着要跳楼。”
“阵仗很大,来了很多人,好多声音,太吵了,他们都说我妈不是诚心想跳楼的,要跳早跳了。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骗了我。”
温言的遗言是——“救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