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语先起初觉得姜非阳光善良得离谱。
可后来一想想,他身边奇葩的垃圾海了去了。
这样的难以理解的坏得离谱的,数不胜数。
有一个极端自然会有另一个极端。
一个正面一点儿的人出现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戚语先的家对戚语先来说不是港湾。
他家是战场。
学校才是避风港。
没什么争吵,顶多被老师骂两句。
没那么多利益计算,顶多算一下公式。
在学校,他只要学习就好了。
他不想学习,那就连努力学习都可以省掉了。
多好。
戚语先不想回家,他也不爱学习。
每天,戚语先都像游魂一样荡入学校。
在开学第一天考试,没劲到选择题没看文章就乱填,连英语作文都没写。
“戚语先!”高二三班的英语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姓刘,但不许别人叫他老刘,“站起来让我看看是哪位神仙,连作文都不写。”
戚语先慢吞吞地站起。
“嚯,是你啊,”老六——学生背地里叫的,他阴阳怪气地眯着眼觑着戚语先,“开学测验就睡觉的。”
开学测验睡觉的不止是戚语先。
但那天戚语先不太幸运,老六是考试中途从后门进去的,一眼就看到戚语先趴在桌子上。
“我那天就说了,英语能考到135的,你可以不听我的课,你考试睡觉,不做作业我都不管你,可你才多少分呢?”老六从带来的答题卡里翻。
戚语先,戚语先。
“呵,”老六冷笑一声,拿起戚语先的答题卡,扬起在全班面前,“33分,小学生来蒙都不止33吧?”
老六在继续翻,翻几张,嘴角就斜着挑一下,嘲一声。
“你暑假作业交了吗?”老六从看见戚语先成绩那刻就不再相信戚语先说的任何话了。
“交了。”戚语先应了一声。
戚语先不热切,也不惶恐,那态度让老六更来气:“空白的吗?直接抄答案的吗?我还能怎么教你?”
老六从昨天到今天只改了选择题,他把答题卡翻完,把在选择题连50分都拿不到的人全部叫起来站着——也就三个人。
“都给我站到教室最后面去,”老六把三个人的卷子都挑出来了,放在投影仪下面让大家看那满卷的红叉,“你们要是不想学就向学校打个申请报告,省得浪费我时间也浪费大家时间。”
戚语先不是第一次被罚站。
他对老六骂的话不痛不痒,对这样的惩罚习以为常,拉开椅子,就往后面走。
姜非眉头轻轻蹙着,眼睛切切地望着戚语先。
“都看着他干嘛,想出去一起站着吗?”老六问。
其他人都不敢再往后张望,只有姜非还看着戚语先。
戚语先也看着姜非。
“看什么,”老六拿粉笔折断了丢向戚语先,“他选择题几乎全对。”
戚语先眼神有些深地望了姜非一眼,移开目光,站到最后面去。
“你站到角落去,”老六指挥着戚语先远离姜非,叨叨不停,“张老师怎么会安排你们两个坐到一块儿,你可别把人影响了。”
姜非看着戚语先。
姜非却没挨骂。
“老师……”姜非想开口说点儿什么。
戚语先笑了笑。
“给我滚出去!”老六把戚语先的笑当做挑衅。
戚语先没有留念地转身。
姜非在中途抓住了戚语先的手。
“干什么呢!”老六气得拍桌子,“你俩在谈恋爱吗那么依依不舍吗,姜非你可不能跟他学坏!”
戚语先对老六的恶意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鲜有在这种时刻会选择向着他的人。
姜非。
姜非或许是王女士不会相信有的那种没什么理由就会对别人好的人。
那双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澄澈,温和,诚挚。
接触得更多会有所变化吗?
知道得更多也能发现姜非身上的不堪吗?
戚语先抽回手,往教室外边走去。
九月份的气温还处在夏季的末尾,微微还有些热,微微地也开始有了些凉意。
阳光柔和,金灿灿地落在树上。
高二三班的门口正对着学校大门口,学校内部,校门旁有个一层的平层小会堂。
前几天台风天下了几天的大暴雨的雨水还积在屋顶上面,阳光一照,风一吹,湖面一样的波光粼粼。
“这个选项就在原文第二段第二句话就能找到答案。”教室里老六的声音飘出来。
今天早上,戚语先踩着早读声进入班里,姜非给了戚语先一封信。
一封正儿八经用信封装着的信。
那时候,戚语先没看,只是随手把信装进了外套口袋。
不知道是什么。
不好奇是什么。
想着等到下了课丢进垃圾桶。
忘了丢了,现在正好无聊,戚语先就把它拆开了。
戚语先:
你好。
我为周一的事情先向你道歉。
那天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没能说出口……
谢谢你答应和我和爷爷一起吃午饭。
爷爷很喜欢你。
苹果和椰子糖是爷爷想要给你的。
我也是。
谢谢你成为我的同桌。
姜非
姜非的课本、笔记、作业,每天放在桌面上。
戚语先还没偏头向那边多留意过一眼。
他今天第一次认真看到姜非的字。
不算漂亮,十分工整。
板正得跟他那个人一样,又有些锋利的地方。
这还是戚语先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收到一封写给他的信。
不大的一个信封。
薄薄的一张纸。
出乎戚语先的意料。
不是学校里组织的公益活动捐款后得到的给全班的一封信。
不是试卷上框框一堆字然后叫他写回信还要评分的信。
戚语先把这张纸上的内容看了两遍。
很短,看一次十秒就能看完。
戚语先看了三分钟,也没明白姜非为什么要给他写这个信。
是新任语文课代表姜非的语文不好,还是他的语文理解能力确实太差?
风轻轻。
教室里传来的讲课声落在戚语先耳朵里此起彼伏。
戚语先站在教室里往外看谁都看不见的位置。
手垂下来。
风就把信纸吹得沙沙作响。
戚语先把信纸塞回信封,把信封塞回口袋,往走廊上走。
深蓝色主调的校服深得发黑。
戚语先孤零零又冷冰冰地穿过无人的长长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