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这里是英灵殿,
已故勇士在此把酒言欢、畅饮达旦。
她将你的手从我这里牵过,
黑门在她身后訇然长阖。
请为我在你身边预留一座,
终有一天,我会赶来相聚
……
约书亚满眼含泪,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剑,背后羽翼蓄势,准备一跃而上。
路西法却轻飘飘地降落在他身旁,伸出一只手把他按回地上。
“别去。”
“那可是你的女儿!他杀了你的女儿!”
路西法脸上露出凄婉的笑容:“那是她的命运,我的每个孩子都清楚这一点,能为白神牺牲是她的幸运。”
“可我不是白神!”约书亚哽咽道,“你听见拿弗他利说了,我不过是祂照着白神的样子捏出来的一介凡人,至多就容貌上有些相似,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白神?我没有那通天的能耐,我不能保护好所有人,甚至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
路西法望着他,目光深远而复杂:“不,是你太低估自己了。”
她又一次拍拍他的肩膀:“这里的每个人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但我们却共谋向你隐瞒了一切,没有给你应得的尊崇和感恩,很抱歉。”
她低下头,蝎尾辫顺着修长的脖颈垂下,俨然一副圣徒模样:“这条路,前所未有的崎岖和艰难,你终究要一个人走完,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陪你走到终点,但至少,请允许我做你的开路先锋,为你扫除一些荆棘。”
她朝约书亚微一欠身,抬头向那些低飞的晦天使道:“孩子们,去邀请他跳支舞吧!”
晦天使的队形再一次变化,从紧密到稀松,慢慢向四周散开,最后在神殿的穹顶之下组成一个美丽的圆环。
潘瑞戴斯之心外的光线已经暗淡到看不出来,整座神殿内的唯一光源是约书亚微微发亮的翅膀,他用掌心托起一个光球为所有人照亮。突然间,脚下地面向下一沉,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神殿开始向一边倾斜,仅剩的几座阶梯也开始崩塌。
终于,崔斯坦带来的那些信仰之力也消耗殆尽了!
潘瑞戴斯之心外,众天使还在拼命力挽狂澜。他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这间神殿其实是座巨大的空墓,也不知道天使长已经不在,而且随着信仰之力的枯竭,他们的法力也开始衰退,翅膀如坠巨石。尽管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昔日冰霜般美丽高贵的脸庞一个个都紫涨成猪肝红,洁白飘逸的制服被血水层层叠叠的浸染成铁锈色,也还是于事无补。
这座承载了全世界希望的圣殿终将陨落,带着埋藏在其中的秘密,永远地粉身碎骨。
约书亚朝着路西法大喊:“带你的女儿们先离开这里!”
他托着光球,找到拿弗他利昏迷的位置,赫尔墨斯还驮着祂,就在一座即将解体的阶梯下面。他飞到猎魂兽面前,用自己的半吊子魔法生物通用语命令牠远离这里,也不知道是发音不标准,还是有主人在此的缘故,大猫并不配合,约书亚只好强行将牠拖离,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的阶梯就轰然倒塌。
约书亚捏了把汗,转身去找崔斯坦,习惯性地以为他一直跟在身后,结果却发现自己错了。
崔斯坦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正不断朝着神殿内一面云母石壁走去。
约书亚朝着他的背影喊:“你干什么?快回来!我们一起出去,这个地方马上就要坠毁了!”
崔斯坦听见他的声音,回头报以一笑,却接着向石壁走去,步履如飞。
路西法和她的女儿们也还在原地,谁都没有要撤退的意思。晦天使们艰难地维持着队形,在倾斜的屋顶下跌跌撞撞地环飞,路西法和黑发约书亚遥遥对峙,似乎都在确保对方不会出其不意。
约书亚的内心几近崩溃,他在想:这些人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人想要逃跑?仿佛这座空荡荡的神殿里有比他们性命更宝贵的东西,仿佛他们相信,只要意志足够坚定,一切就都会过去……
他来到崔斯坦身边,想把他带走。
崔斯坦已经站在石壁跟前,仰头望着那贯穿整座神殿内壁的浮雕,那些阴刻的符文蜿蜒漫长,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结,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像一条源远流长的命脉。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靠近潘瑞戴斯之心时,祂的光焰忽然暴涨,灼伤了我的眼睛吗?”
没有等约书亚回答,他便自顾自说下去:“其实那时候我就想起来了,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我不在乎你是白神约书亚、先知约书亚、妖僧约书亚还是随便什么人捏造出来的,只有他一丝魂魄的凡人约书亚,在我这里你只是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约书亚,没有前缀,没有称谓。”
玉石地面倾斜着,崔斯坦所在那头高高翘起,背后是瑰丽宏大的云母石壁,微微透出遥远的宇宙星光。有那么片刻,约书亚感觉自己已然失语。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马上告诉你,而是隐瞒至今吗?”
他抬起手臂,缓缓伸向墙面。
“我在等你愿意,愿意欣然成为我的白神;我也在等你爱上我,因为爱人的信仰之力,可以以一当百。”
在他手心触及墙面的瞬间,云母石壁被骤然点亮,夺目的光线一圈圈沿着石壁上镂刻的圣书体咒文向外蔓延,然后百川入海般汇聚到潘瑞戴斯之心北极,又从那里四散开去,流星般缤纷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