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一点都不像祂。”他漠然地说。
黑发约书亚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拿弗他利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在阶梯上拖行,丝毫不顾念那摇摇欲坠的右臂,就好像他是一堆烂肉。新的血迹铺陈开来,掩盖住路易的旧血迹,神殿的玉石地面脏污不堪,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将在远离潘瑞戴斯之心的地方为你建造一座刑台,在那里不受够百八十种酷刑,你休想下来……”
话音未落,黑神足下一顿,祂的脸本就缺乏血色,此时看不出任何异常。
过了一次心跳的时间,祂平复下来,又开始拖着黑发约书亚朝阶梯下走去。才走出两步,又是一顿,俊逸的眉头蹙起来。
躺在地上的约书亚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拿弗他利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痛苦地捂着心口蜷成一团,额头上冷汗淋漓。
“哈哈哈!如果是我,就不会把自己的本源之力与这样一个劳心费神的法阵拴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把自己当柴烧,不积劳成疾才怪呢!”
黑发约书亚抚掌大笑,他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嘴唇上的缝线。
他从楼梯上站起来,慢悠悠拍去身上的灰尘,右臂已完好如初,死神镰刀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疮口,连脖子上那道颈箍都消失了。
从潘瑞戴斯之心外透进来的光线已变得昏黄暗淡,看来,由崔斯坦带来的信仰之力就快要耗尽,神殿内晦暗不明,此时又隐隐起了一阵黑雾。
黑发约书亚走下阶梯,绕着石壁走了一圈,手指触摸墙面,竟然纤尘不染。
“你肯定时常打扫吧?杂役天使不被允许进入这里,用法力又显得不够诚意,你必是亲自到此,躬身打扫的吧?堂堂黑神居然会为人打扫一间小小的寝殿,而那个人还几次三番地丢下你不闻不问,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可悲吗?
“你说祂不会回来,但其实是你自己不想再让祂回来了吧?你怕,就算祂回来,也不会回到你身边,就算祂看到了你所做的一切,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个愚蠢凡人,因为无论你怎样改,怎样克制,怎样隐藏,都还是会漏出一点残暴的戾气,因为,你无法改变自己,因为,这就是你的本性。”
他在黑暗中走向丢下剑的地方,刚欲俯身,喉间却忽然被一线肃杀的寒意抵住。
“你是在找这个吗?”崔斯坦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那柄双刃长剑,冰刃架在他脖子上,“可我记得这不是你的东西。”
黑发约书亚闭上眼睛凄然一笑:“动手吧,我都在你手里了,这把剑是能够杀死我的,动手吧!就像我杀死你那样杀死我,给我解脱!”
崔斯坦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动。
他又笑了笑,睁开眼:“你下不去手,是因为我们曾经共度的那几百年时光,还是因为我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我都没有回头看你,生怕你会不忍心……”
“我没空和你说这些。告诉我,你把约书亚怎么了?”
“放心,我没对他做什么,全身麻痹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他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信你自己看。”
果然,刚才还像具尸体一样直挺挺躺在地上的约书亚动了动手指,双臂微微抬起,缓慢地向前伸展,似乎想要爬起来。
他感觉喉间一松,好像能发出声音了。
“……崔斯坦,我的确好多了,他没骗你。”
崔斯坦这才将信将疑地放开他,只是剑尖还一直朝着,而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约书亚身边,单膝跪地,扶他靠在自己身上。
“还是不想做取舍,对吗?”黑发约书亚捂着自己被划出一道血痕的脖子,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优柔寡断。相信我,早晚会有一个时刻,会逼着你必须做出抉择。要小心哦,一旦选错,就算白神归来也再不会理你……”
他忽然停住,四周的黑雾中,亮起两盏车灯似的大眼睛,一只优雅的猫科动物缓缓逼近,细长的黑尾水蛇似的扭动,顽皮又挑衅。
“这人好生聒噪,连我的乌鸦都听不下去。”一个迷人的女声从无处传来。
空气中依稀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猎魂兽躬起身子,盯着他脖子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黑发约书亚紧盯着面前的猎魂兽,身体不自觉地向下弯去,一手护着颈间流血的伤口,一手试图安抚摸它的头颅:“好猫猫,别咬我……”
“赫尔墨斯,替我管教他一下。”
猎魂兽猛然跃起,黑发约书亚抬手一记闪电正击中赫尔墨斯密实的鬃毛,猎魂兽当即散成一团黑雾,与此同时,一支黑羽箭洞穿了他的肩胛,就在刚刚愈合的位置。
“路西法!”他咬牙切齿地道。
黑尔女王笑吟吟地自黑雾中现身,手中羽扇轻揺,一身珠光宝气的战甲,翅膀上闪耀着蓝绿色的光辉。她身后,数十名晦天使分班而列,手中执箭,弓弦拉满。
“我可不像路易那样跟你有什么协议。”路西法缓缓地降落在神殿地面,“再说,你先是偷偷放跑了我的宠物龙,又把我的屋顶凿漏了水,我难道不应该来向你讨个说法吗?”
“你替我把剑拿回来了。”麻木逐渐消退后,约书亚对崔斯坦说。
“对不起,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崔斯坦垂着头,浓密的发卷遮住眼睛,看起来十分自责,“我必须先弄清楚他对你做了什么,怎样才能解开……”
约书亚拄着剑站起来:“你永远无需向我道歉,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