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泛起微波，将星光揉碎又重组。刘姿忽然明白为什么文靖的音乐总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那是漂洋过海的鲸歌，是异国寒夜里独自闪烁的极光。

"当时..."她摩挲着鲸骨上的纹路，"想过去找我吗？"

文靖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他仰头望着星空，喉结在月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每天。"

文靖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们身后，学校的灯火一盏盏熄灭，仿佛青春正缓缓落下帷幕。但此刻的他们不再是被命运捉弄的少年，而是穿越时光长河终于相遇的灵魂。

"跟我去个地方。"文靖突然站起身，伸手拉她。

他们沿着河岸向南走，穿过一片芦苇荡，来到废弃的货运码头。生锈的起重机像巨兽骨架耸立在月光下，文靖却轻车熟路地绕到最角落的集装箱前。

"这是......"

文靖从钥匙串上取出一把旧钥匙，生锈的锁扣应声而开。集装箱里赫然放着一架被防水布包裹的立式钢琴，琴盖上放着一盏鲸油灯。

"我去年回国时发现的秘密基地。"他点燃油灯，暖黄的光晕瞬间填满空间，"附近艺术学院淘汰的老钢琴，我修了三个月。"

刘姿掀开琴盖，手指抚过有些泛黄的琴键。这架钢琴的音色出奇地好，低音区带着类似鲸骨琴的深沉共鸣。她自然而然地弹起德彪西的《月光》，文靖拿起角落里的吉他加入演奏。

两种音色在密闭空间里交织，时而和谐时而对抗，像两股洋流在深海相遇。刘姿突然转入一段即兴变奏，文靖立刻跟上，吉他声变得欢快跳跃。他们相视一笑，音符在空气中碰撞出火花。

演奏到高潮时，年久的琴弦突然崩断一根，尖锐的声响打断了音乐。文靖下意识抓住刘姿的手检查："没事吧？"

刘姿却盯着断弦笑了起来："像不像高三那年？艺术节彩排时贝斯弦突然断了，你直接用钢琴补上了低音部。"

文靖的眉头舒展开来："评委说那是他们听过最特别的《黄河》。"

"因为你的即兴改编完全跑调了。"

"那是创新！"

斗嘴间，刘姿突然发现钢琴后方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十七岁的他们站在河堤上，她正生气地揪着文靖的耳朵。照片边缘已经磨损，但文靖傻笑的表情依然清晰。

"你一直带着这个？"

文靖的耳尖微微发红："在雷克雅未克最冷的那年，它贴在我的床头。"

刘姿的心像被什么温暖的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她想起柏林公寓里，自己书桌抽屉深处也藏着同样的照片，背面写着"要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油灯的光晕在集装箱内壁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钢琴上。刘姿突然意识到，他们就像这架被遗弃的老钢琴——历经漂泊与孤独，却依然能奏出最美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