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姿呼吸一滞。她记得那天——高考前一个月，文靖突然消失，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她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去了他很少提起的父亲家，只得到一个冷漠的"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比想象中颤抖。

吉他声停了。文靖的手指按住琴弦，望向河对岸的灯火："因为我怕你会跟来。"

一只夜鹭掠过河面，激起细微的水花。刘姿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的。故意不告而别，故意切断所有联系..."

"我需要证明，没有'天才钢琴少年'的光环，没有老师的期待，甚至没有你..."文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还能不能找到自己。"

河水静静流淌，倒映着逐渐亮起的星光。刘姿想起柏林那晚，文靖说她"已经知道什么是真正想要的"。原来他早在那年夏天就经历过同样的挣扎。

"后来呢？"她轻声问。

文靖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喉结在暮色中上下滚动："我在渔村酒吧弹琴换住宿，跟当地老人学用鲸骨做乐器。有一天，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你参加肖邦比赛的录音..."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弹错的地方还是那么特别。"

刘姿踢了他一脚，文靖笑着躲开，吉他发出不和谐的声响。他们像高中生一样在河堤上打闹，直到双双躺倒在草地上喘气。

"所以是听到我弹琴才回来的？"刘姿望着逐渐显现的星辰问道。

文靖翻过身，手肘撑在她耳边。他的眼睛在暮色中深邃如井："是听到你弹错的那个音，突然想起你说过——'错得漂亮比弹得完美更重要'。"

刘姿的心脏漏跳一拍。那是她十七岁时随口说的话，没想到他记了这么多年。

"现在呢？"她望进他的眼睛，"找到自己了吗？"

文靖的拇指抚过她的眉骨，沿着脸颊缓缓下滑："每时每刻都在找。不过..."他的指尖停在她的唇边，"现在我知道，做自己和爱你并不冲突。"

河对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波纹轻轻摇曳。刘姿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他们的呼吸交融，唇齿间是啤酒的麦香和十年光阴酿成的苦涩与甘甜。

远处传来学校的晚自习铃声，惊起一片栖鸟。但他们谁都没有动，仿佛这一刻的温存足以抵消所有分离的岁月。在这个他们共同长大的地方，在星光与河水的见证下，两颗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归途。

河堤上的夜风渐凉，刘姿的指尖还残留着文靖颈后的温度。他们并肩躺在草地上，银河在头顶缓缓流转。

"所以你在冰岛..."刘姿侧过头，看着文靖被星光勾勒的侧脸，"真的用鲸骨做过乐器？"

文靖突然坐起身，从吉他包里掏出个细长的布包。解开缠绳，里面是一段象牙色的弧形物体，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两端各有一个小孔。

"须鲸的下颌骨，"他轻声说，"老埃里克教我在两端钻孔，用马尾毛做弦。"他的指尖抚过那些纹路，"声音像冰川融水。"

刘姿接过这块奇特的乐器，指腹感受到细微的凹凸。她试着拨动那根已经有些松弛的弦，发出空灵悠远的声响。

"《海洋之歌》里用的就是这种音色。"文靖突然哼起一段旋律，正是他在柏林工作室里反复调试的那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