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心】
这次,开了另一扇牢门。
同样的,主角也换了。随光而抬头的犯人换成了一个女人,来人自然也跟着换了身份。沈坠兔按了轮椅侧旁的几个纽,嘎吱嘎吱,停在了女牢犯面前。
沈坠兔对面的那个人,她看起来精神尚可,一头中短的头发却全白了,这种白和苍老的白不同,是染出来的银白。她眼神却还没有钝,在沈坠兔坐定后,浮出一种敏锐的试探。前任总席朱颜,现任司部朱寻树的亲姐姐,打破和平挑起四区战争,战争失策引起生灵涂炭,从朱雀全区子民的信仰沦为了朱雀全区子民的罪人。若是四区的战争能入后世历史书,那她的名字定会是“朱雀诬陷青龙行商人员纵火烧仓,此事成为四区战争导火索”这句话的幕后推手主语。
“你今天过来,59区已经丢了吧。”长期镣铐,朱颜肌肉萎缩,本想抬手,但最后只落得话语和一阵铁链碰撞的脆声。
兔灵飞在沈坠兔耳旁,用机械音提示:“请犯人与现任总席保持安全距离。”最后,它收起双耳,趴在了沈坠兔肩上。
沈坠兔打了个响指,不气不恼:“如您所愿。我今天来,给你带了新衣服,是郑鸣家乡青龙的特色。”
响指打完,朱颜的镣铐松绑,只剩下了监控探测和红外测距警告作为她们这场谈话聊胜于无的防护了。
别区的区服,再好看,朱颜也从来不穿这种东西,更何况她是战场上出来的总席。她一句不接,站起身,来回走动,最快适应一下自由:“郑鸣?你提他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
沈坠兔的眼神跟着朱颜的身影移动,坦诚相告:“59区沦丧,守区将军姜倾叛区,抛区率部溃逃,军队与总部断联已经将近三日了。这时候,财部郑鸣和我说,钱没了。”
朱颜什么都没说,只是好像突然回光返照的力气被抽干,一下子又坐下了。
沈坠兔若有若无地笑“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朱家的,问题,或者说,朱雀的真正的,问题所在……”
朱颜若有若无地叹息:“若是你觉得他们在政界贪污,或者他们在商界搞了什么垄断,项目,你大可以去抓他们啊。”
“你也杀了很多人,有用吗?”沈坠兔定定看着她,舔嘴唇,恨不得不放过她眼神的一点轻微变化,“有用吗?你没有试过吗?”
朱颜抱胸,微微低头:“你要知道,我朱颜还是朱家的人。他们让我当上了总席,我却转身去动朱家的财富,本来就已经花了不少的力气。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年,我已经顶了不少暴力独裁、忘恩负义的帽子。当年这个位置,我只比你难百倍而不止。”
沈坠兔又在摸轮椅轮胎,她近乎要把指腹刻个轮胎印上去。
不是这个问题。
她没有说出来,人的真心话从来不是靠问出来的。
“我不是来和你比惨比难的。”沈坠兔说,“我想向您问一点建议。”
“现任总席问牢里的总席意见,我怕很快会在我隔壁床位见到你。”时间久了,朱颜甚至还生出了一点幽默,“你问吧。”
“你爱你弟弟吗?”沈坠兔转了个大话题。
“我和你弟弟的关系,不用你来挑拨,就已经够差了。”朱颜撑不住表情,笑了,“这并非秘密。你想说什么呢?总不能你到今天用他用不惯了,指望把我放出来区制衡他吧。”
沈坠兔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东西的可行性。
像是在感慨沈坠兔的天真,朱颜慨叹:“沈坠兔,你还是和大学的时候一样诶。那么年轻,装不明白,自以为是,又喜欢当弱势的感觉,有希望拿强者的权柄。”
“是吗。”沈坠兔不自然地轻微磨牙,她喜欢通过一些微妙又不自然的触感去保持头脑的冷静,“我倒觉得,你好像比我上大学的时候,话多了不少。”
朱颜又笑了:“是啊。当年杀人,我有时都是靠一个眼神的。”
“杀人,杀人,杀人,不知道杀人是你总席最大的工作和成就呢。”沈坠兔从轮椅上跳起来,带着指腹被硬膈出来的轮椅花纹,“59区的区丧,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我难不难过,是要靠我在你面前的演讲和表现来裁定吗?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怕我在你面前表现得不好,你给我换个牢房?”
“钱在哪里?”
“什么?”
“钱、在、哪、里?”
好突兀的提问,没有刹车,没有换成,没有寒暄。
朱颜真正地停顿了一下,她记得她刚刚是不是在说朱寻树和牢房?
沈坠兔俯下身,黑长的头发在她身后徐徐晃动。她眼神灼亮,蛇一样地盯住朱颜:“朱颜,我问你,钱、在、哪、里?60区他们要,我也给。但是不能进58区,朱颜原本完完整整六十区点,不能再丢一个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