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良两鬓已经斑白,作揖道:“回皇上,闫大人还在核对地方州府案犯清册,应该快来了。”
燕文帝长叹一声气,又隔着八丈远向台下望去,不到片刻又百无聊赖地移开了视线。
穆远这身子腰上是有点劲的,是个练家子,可以说这是破系统给他唯一的可用之处了。
刚刚那一声“不认”他近乎是吼出来的,而上面楼阁没有任何动静,十有八九是根本听不到。
他继续道:“你们刑讯逼供,冤假错案成千上万,怎敢弄虚作假、欺君罔上?”
刀疤脸扼着他后脖子的手劲更大了,狠声道:“你要敢再胡说一句,我就砍断你一根手指!”
穆远被掐得喘不上气,侧脸都在石灰地上蹭破了皮,却还是冷笑一声道:“吓唬我?你当你爹我是吓大的?”
在狱中的时候穆远就发现这刀疤脸是左撇子,刚刚他用的是左手扼他后颈,那么他也要用左手拔刀。
刀疤脸被穆远几句弄的火气上头,抬手就要抽刀,谁知穆远就算准了他松开他脖颈的那一刻,侧身一倒直直朝他胸口踹了一脚,当机立断下侧肩朝着木架上的火盆撞去。
这亡命之徒是疯了吗?
整盆炭火自上倾斜而下,炭还未燃烬,噼里啪啦落了满地,硬生生把身后围上的五六个狱卒逼退了数步。
不等众人反应,穆远单膝跪,背后就是高高屹立的登闻鼓。
手腕上的绳子被炭火一点一点燃断,垂落的额发浸着冷汗垂在眼前,他略微艰难地起身,斜叼麻绳的侧脸浸在冷光里,绳子垂落瞬间,他抬眼时的眸光狠厉,尽数是对这些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狗官的轻蔑。
他转身不带一丝犹豫,鼓槌落在鼓心的那一刻,闷声响彻天地。
穆远恨声吼道:“古有法者,护民为本,然奸人当道,亵渎公理,天道何存!”
楼阁上的竹帘已全部卷起,穆远朝着天子座下平举鼓槌过头顶,端立刑台中央。
“苍天敬上,生者陷苦海,亡魂滞幽冥,今有子民蒙受冤狱,望皇上还我等清白。”
身上的囚衣松松垮垮,他抬头望着楼阁高处的獬豸神像,萧瑟的秋风从耳边拂过,他像是站在刑场,又像是站在法庭中央。
柳虎是下一个押上刑台的人,在台后看得冷汗直流。穆远说等他给指示他再动手,直到现在穆远都没放口哨。
这厮是打算一个人动手,还真一点都没连累他。
燕文帝三年亲临秋审来没遇见一件冤案,心中知道定然是下面人多多少少做了手脚,但群臣彪悍,他年纪轻轻刚即位,一直未能找到突破口,他派闫慎去查,也是为了能够查到些把柄。
如今穆远这一出,正合了文帝心意。
燕文帝率群臣移驾刑台前列,设坐审讯,本来以为有胆子告御状的再怎么说都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却没料想到是个刚满弱冠之年的削瘦青年。
文帝仔细订对了卷宗和罪状,问道:“你凭何说你没有杀杨家嫡女?”
穆远作揖道:“那皇上不妨先问梁大人,他有何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
这人竟敢这样和皇帝说话!旁边的太监正要发作却被燕文帝挡下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让梁秋宣读证据。
梁秋跪道:“京城皆知,穆府与杨府乃世交,穆远与杨家千金自小定亲,但不幸穆府家道中落,上月初三,杨府要其女改嫁,穆远心生不满,遂强行要挟杨家千金妥协未果,反杀之。杨府下人当日见穆远来过府上,且死者手中攥着穆远的贴身观音玉佩,人证物证俱在。”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位妇人悲痛欲绝的哭嚎,要不是有人拉着,她险些跪倒在地上。
“穆平萧,你个畜生!你怎么能杀婉婉啊!你怎么不去死!”
天空蒙上了一层压抑的灰色,眼前妇人的身影几乎和另一个时空的人重合,如此悲痛欲绝,如此恨意难平。
穆远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垂下眼睫缓了几口气,道:“第一,我与杨家小姐自小一同长大,我二人亲如姊弟,并无外人所传之事,杨夫人也是知道的,穆府衰落也是因为经营不善,于己于人我都无怨恨,何来杀人动机。”
“第二,上月初三,因我初回大同,应杨夫人之邀赴杨小姐生辰宴礼,宴席期间我从未离开,在场诸位都可以作证,单凭一块玉佩,仍然存疑,存疑则不足以定罪。”
燕文帝坐起了身子问道:“那第三呢?”
楼阁上没有人,那闫慎应该就在面前一众官员里。
穆远快速地环视了周围,除了燕文帝是个年轻人,其他要么两鬓斑白要么已至中年,以前拜的闫慎像过于抽象,他一时竟然辨不出来谁是他老祖宗。
他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道:“第三,我与闫慎闫大人向来鹣鲽情深,断然不会见异思迁、始乱终弃。”
穆远的声音本身就清朗如玉,话音远远地落在风里,回荡在方圆几里。
燕文帝:“……”
大理寺卿:“……”
刑部众官员:“……”
柳虎目瞪口呆。
偏偏穆远不以为意,他挺直背脊,一句一顿、满面坦然,表面上脸不红心不跳,实际上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已经响彻了他整个脑神经。
系统:[恭喜宿主,攻略对象已解锁!好感值由-200%上升为-199.9%,黑化初始值200%。]
穆远:[……至于吗。]
数据有变化,难道闫慎在这里?
教科书说闫慎三十岁自戕,不会是那位八字眉倒撇的?或者是那位快把髯须薅秃的?
感觉有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