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桂说:“之前帮我卖绣品的那位公公与我关系极好,我若有消息便等他出宫时,让他给你带一件我的绣品,到时你便可宣我入宫。”
洛菀夕点头,“就这样吧。”说完,她又向桂桂嘱咐道:“不管怎样,出宫以后你自己也一定多加小心。”
桂桂“嗯”了一声,又看了眼洛菀夕苍白的脸,双唇动了又动才开口道:“你这身子能撑到我回来吗?”
洛菀夕靠着枕头,撑着脑袋向她阖了阖眼,用微小的声音笑着道:“革命尚未成功,我会努力的。”
桂桂走后,洛菀夕就倒头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两天,再醒来时,床下坐着的竟是薛言。
她起初还不相信,待睁大眼睛识别清楚,刚想从床上坐起来,薛言就一根银针扎在了她的脑门上。
“躺好,别动。”
洛菀夕乖乖地僵直着身体躺在床上,嘴角却压不住笑地看向薛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我恢复记忆了,我把你记起来了,朋友。”
薛言却不似她这般高兴,只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又淡淡道:“记起来又如何?那些往事能令你开心吗?”
洛菀夕笑容僵了僵,勉强道:“看见你我还是挺开心的。”
薛言施针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向洛菀夕,眼眶红红地凝视了她半晌,又缓缓将头垂下,沉了口气道:“洛菀夕,能见到你我心下也万分欢喜,可你……”
他说着竟有些哽咽,“你留给我的时间太短了,这一回我怕是真的救不了你了。”
洛菀夕神色一滞,好半天,才牵起嘴角,装出副淡然的表情道:“原来因为这个才给我摆出一张苦瓜脸的,别这样,好不容易久别重逢看的我怪难受的,其实……”
她说着声音也有些不稳。
“我早就猜到了,如果还有救的话,当初淑姑她们应该早就找到法子了,现在想想二娘非要把我送进宫来,说不定就是想赌一把,看还有不有人能救我,可……”
她转头看向薛言,反倒安慰起了他。
“这天下本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靠人力勉强的,你尽力了我知道。”
薛言拼命的摇头,压抑的抽噎声里裹着破碎的颤抖。“我应该早一点发现你中了毒,应该早一点想法子的,都怪我!全都怪我!”
他锤着胸口一遍遍自责。
洛菀夕伸手拦住他,不住地劝他。
“阿言你听我说,不怪你,你不要自责,怪只怪把我害成这样的人,你一直都在救我,没有你,我当初生产之时便该殒命,活到今日已是拖了你的大福。”
薛言却仍在抽噎着,“我好不容易遇到你,好不容易有个不把我当成怪物的朋友,从小我饱读医术,自诩精通医术,到头来却连你都救不了,我这么没用,以后还如何能救济旁人,我……”
“谁说你无用了?”
洛菀夕打断他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她将身体坐直,抚着薛言的肩头温柔劝慰。
“阿言从来不是怪物,阿言救命治人向来不分贫贱,你是悬于这世间的异彩流萤,有着独属于你的绚丽光晕,即使这光亮不能再照亮我,你也会将它化作千万星火,替我继续温柔的拥抱这个世界不是吗?”
薛言呼吸轻颤着,泪水顺着他清秀的脸庞不断砸落,“别给我灌这些无用的迷汤,我不要做什么星火,我……”
他说着将手反握向洛菀夕的手肘,泪眼恳切的看着她说:“菀夕,我想帮你,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帮你?”
洛菀夕注视着他与他对视,良久缓缓道:“若你愿意,倒是可以再帮我一次。”
薛言双眸迥然,提起了些精神,“快说,你想我帮你什么?”
洛菀夕抿着唇,故作沉思的思索了片刻,徐徐道:“首先你要答应我,我死后,不要为我难过太久,生辰死忌多给烧些纸钱,不要让我在下面穷的进不起酒楼就好了,其次……”
她默了默,强扯出抹淡笑,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蚕丝,“不要告诉梁浅我活不了了,你要告诉他,你已经找到了解药,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等洛菀夕说完,薛言蓦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到现在你还要瞒着他?”
洛菀夕仰头,“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骗他又不是存了什么恶意。”
薛言捏着拳头,红着眼眶一个字一个字道:“洛菀夕,你知不知道,如果将来陛下知道了实情,他会疯的!”
“我……知道。”
洛菀夕瞳孔泛起水光,仍旧用玩笑的口吻对薛言道,“所以才希望你能想办法,不要让他知道嘛!他已经答应我会放我离开,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走,反正到时我和他也不会再见,他也就不会知道,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薛言仰头忍泪,喉结滚动着将呜咽抑回胸腔,“为了不让他伤心,你还真是伟大!”
他将目光一寸一寸落回到洛菀夕苍白无血的脸上,“可就这样死去,洛菀夕你不觉得遗憾吗?”
洛菀夕看向窗外,泪水终止不住在她苍白的脸上蜿蜒开来。
“怎么不遗憾呢?我还这么年轻,我也想在死前和爱的人多厮守一段时光,可天生梁浅当是为了抚世安民的,而不是为了我洛菀夕的,我见过他误以为我死后颓然不振的样子,没必要让他再经历一次了。”
呼吸轻颤间,又有泪水从薛言的下颌滑落下来,他无奈轻叹。
“菀夕,你这是想让我欺君啊!”
洛菀夕转过头,泪迹未干却已开始调侃,“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朋友,一次失德与十次积弊又有何异?”
薛言:“……”
无异,唯交友不慎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