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从忙碌途中闲散下来,就会不由自主陷入地一种空虚。这一个月,岳花林前有郑重熬夜,后有骆氏加班,人虽蹉跎了,生活费倒肉眼可见地涨了。
但加班一结束,熬惯了夜的人想早点睡,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打开银行卡看看原本每天都在崛起的存款数字,突然涨幅为零,心脏中一阵浓缩的焦虑液体流出,麻得她浑身打颤。
岳花林控制着几近帕金森的双手,强行吞/吐空气,以避免牙齿咬破舌头。从表面上看,她只是在做普通的深呼吸,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正遭受着类似排异反应的强大不适。
双目紧闭,岳花林对着自己的心脏无声输出,语气尤为阴阳:
……没用的东西。
又焦虑了?又麻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没钱了?
心脏痛感居然缓解了一些。
岳花林微微眯眼,继续问道:
想让我继续找兼职养你?
痛感又少了三分。
很好。
岳花林点点头。
那你TM!……给我消停点!!!
强大的怒吼很快震慑住了心中快要失控的玩意儿,没一会儿,岳花林的双手渐渐平稳,皮肤表面鸡皮疙瘩褪去,只剩额角处细小的汗珠,证明她的身体刚刚被折磨过。
真是犯贱的感知器……典型的吃硬不吃软。
岳花林用纸巾轻擦额头。
要不说骆源能控制得住这玩意儿呢,他那森冷无常的目光,确实让人打心底里发怵。
想到这,岳花林又是一阵失控的抖动。
从前只觉得骆源有爱心,又优秀,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陷在了一种自我洗脑的状态里:这个男人,定是一个谦和温润之人。
但当喜欢的滤镜褪去,与生俱来的直觉使岳花林不难感受出,骆源根本就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人,他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时刻准备咬断猎物的脖颈。
一直以为感知器突然中止是因为骆源强大的颜值,现在想来,更可能是被对方近乎恐吓的压迫给震晕了。
不争气,太不争气了。
岳花林捶胸暗叹。
凡体肉身的她,畏惧凶神恶煞的骆源也就罢了,心中这越怕越兴奋的感知器,居然也会畏惧……
骆源说穿了跟她一样,就是个人,感知器再怎么说也是科学未知的怪物,怪物怕人,闻所未闻。
然而这感知器就像是有自己的思维一样,专挑软柿子捏,岳花林刚平息完帕金森双手,好不容易松口气,却感觉心脏又止不住地剧烈起伏。
欺软怕硬的东西不甘偃旗息鼓,它知道,所谓的“主人”,其实外强中干得很。
两只手眼看又要开始发抖,岳花林干脆直接躺下将手压在背后以控制抖动,但这样的姿势怎么睡得着,不安之心就是不由自主朝外喷薄涌动。
终于,她在无法忍受中一把抓起钥匙,一阵强力拉开房间门,于外头煮泡面室友的一脸疑惑中,冲下楼。
抬头望月,她将钥匙尖对准心脏,嘴唇抽搐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将这怪胎挖出来。
感知器见她这番动作,明显更得意了。
它就喜欢宿主这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岳花林活这么久,从没见过如此犯贱的东西,这种程度的下作,想来以后也不会遇见,她边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边咬牙切齿:
你个怪物,我既然说了找兼职养你,就一定会找,你一天都等不了了?资本家老板都没你能pua!我劝你识相点,再不知好歹,我这辈子……
她的手指放到了“开始打车”的按钮上,目的地:骆氏集团。
我这辈子,就跟定骆源,让你再也没机会蹦跶!
感知器:……@&#¥@%¥
骆源好像是这鬼东西的克星。
这招相当好用,感知器不再试图冲破阻碍,立刻恢复了平日的“稳定产焦虑”状态,岳花林鼻头一酸,惊魂未定的她以为自己流了鼻血,下意识一抹,才意识到只是差点哽咽。
眼泪并未落下,本来以岳花林的颜值,两滴垂泪绝对可以把她营造地梨花带雨,但她没有,此时的她已经平静到苍白,所有眼泪全从鼻孔流出,只剩一团寒酸与狼狈。
如此境地,怪谁?
怪她自己吗?
好像并不是她的错。
那怪老天爷吗?
她忽然麻木地一笑。
纵使老天爷针对,她又能奈它何?
岳花林用袖子将鼻涕一擦,一副放浪形骸的犀利模样,空无一人的老小区于沙沙风叶声中放肆输出阴森气息,云烟划过月,吃掉了几度皎洁,天狗叼走的不光是头顶的月光,还有地上的一些良心。
她收拾收拾衣服,循规蹈矩地上楼,以一声轻咳结束这一场无用的控诉,接着认命地打开手机:
[似霰:宜宁,敬老院晚上招志愿者吗?]
手机那头几乎是秒回。
[叶宜宁:想什么呢?老年人晚上都睡很早的,要志愿者干什么?扰民?]
……说的也对。
不请自来的春风从纱窗涌入,吹动女青年额鬓上的碎发。
一个很适合送外卖的季节。
她想。
次日,小区楼道大树下,多了一辆超低价的二手电动车。
黄衣女子与这辆车的气质浑然天成,仿若生来就是为这行服务的适配圣体。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能理解她说干就干的荒诞行为,背后是怎样的辗转反侧、痛苦淋漓。
叶宜宁的嘴要张不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岳花林捣鼓了半天外卖平台,终于注册成功后,叶姐忍不住开口了:“老林,你要不……在骆源那抓抓紧?这么送外卖不是办法。”
开口就是骆源,还是从自己好友嘴里说出来的,
岳花林抬眼,神色复杂地看向叶宜宁。
虽然她知道,叶宜宁是怕她心里被感知器折磨得太难受,又不忍心她去送外卖,才这么劝的。
但没办法,人家摆明了不喜欢她,她除了放弃,还能做什么?强取豪夺?她又不是霸道总裁。
再有,感知器再怎么折磨人,也就是折磨她,没折磨别人,一切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事。
与其指望一个本就不可能的人,倒不如自己去寻找突破困难的办法。
送外卖切切实实缓解了岳花林的困难,纵使赚钱不多,但感知器的确因为这份外卖兼职行为,收敛了不少。
傍晚微风拂面,持久的躁动空隙中,岳花林居然难得感受到了一股惬意,她就这样一单一单地送,反正不是以赚钱为目的,送得倒也不急。
晃晃悠悠两小时,她准备接完最后一单就收工。
不知是不是天意,屏幕上直接跳出了一个大额订单。
岳花林拿出手机一瞧订单信息,眼珠子差点掉手机屏幕上。
不是因为超高订单金额,而是距离实在太过离谱——
十七公里。
平台有规定,订单不得超过十八公里,这么一算,这单几乎就是贴着配送范围点的。
天快黑了,她一辆几近报废的二手破车开这么远也不现实,岳花林打开骑手交流群,发了个转单求助:
[岳花林:有没有同事愿意接一下这单?配送费超高。]
[外卖员A:妹子,这种单子你转不出去的,十几公里,来回三四十公里,电都没了。]
[外卖员B:建议你打个顺风车送,不然电动车开过去,菜都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