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瑜还想努力分辨这奇异的感觉来自何处,可是进入半待机状态的大脑已经混沌,失去了清醒时的思考能力,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反而被拽入了失去意识的深渊。
再次迎来天光,谢钧瑜坐起来在床上发愣,感觉自己比昨天早上醒来时还要累。
走出卧室,迎面碰上谢钧璟。自己的脸色可能真的很差,后者睁大眼问:“哥,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做噩梦了。”
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谢钧瑜打了个哈欠就蔫蔫走进卫生间去洗漱,谢钧璟跟在他身后,关切道:“是不是太闷热了?修空调的还没来,哥,你今晚还是睡我屋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不想和我睡一块儿,我就去打个地铺,你睡床。”
谢钧瑜闻言,停止了洗脸的动作,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人。
谢钧璟正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好像生怕被拒绝。
*
吃过早饭,看眼手机照例查看消息。
许跃的日常问候,回一个表情包。
许闻逸大段大段的深夜小作文,忽略。
盛斯洋昨天回去后给他发了一堆他小时候的照片与二人合照,他点开聊天对话草草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退了出去。
压在最底下的未读消息,来自一个备注叫“陈雯阿姨”的人。
陈雯阿姨:小瑜,小洋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说了?我知道这些事情很复杂,接受需要时间,让你一个孩子面对这些,是我们的错,阿姨一直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阿姨都能理解。阿姨一直在,要是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
谢钧瑜蓦然鼻头一酸。
之前和对方聊天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有这样的念头,觉得如果“妈妈”有一个固定的形象,大概就是像盛斯洋的母亲。
“妈妈”这一印象在漫长的时光当中已经模糊,他会记得一些关于母亲的碎片记忆,也知道自己被爱过,但——已经太久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真切体会过妈妈的爱到底是什么样。
他敲了“阿姨”两个字发过去,但对下文毫无头绪,手指停在空中,表情放空,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对面回得很快:小瑜,起床啦。今天天气好,陪阿姨出来逛逛街好不好?就我们俩。
有些事见面说或许比在网上你来我往地聊天要说得明白。谢钧瑜想答应,又不确定这是否是一种对谢钧璟的背叛。
自己昨晚才和对方说过,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他有些忧愁地望了眼谢钧璟。
后者在做自己的事,对他哥的注视倒是很敏锐,谢钧瑜的眼神甫一接触到他身上,谢钧璟就立刻抬起头,静静看着他:“哥。”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谢钧瑜踟蹰道:“小璟,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安排。”
“噢,那……”他拉长音,有些犹豫,“你要不要我在家陪你?”
“哥,是不是他们来找你了?”
谢钧璟的敏锐程度出乎他的意料,谢钧瑜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点了点头。
“你要出去就去吧,”谢钧璟郑重地看着他:“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就阻拦你,哥,我希望你能幸福。”
“小璟。”
谢钧瑜喊了声,谢钧璟充耳不闻,垂着眼更像是自言自语:“在我还没能力给你幸福前,我就永远是个小拖油瓶……”
谢钧瑜听得难受,眸中愧疚怜惜的神色更浓,低声道:“小璟,你不是拖累也不是拖油瓶,你是……我的支撑,知道吗?”
谢钧璟抿唇不语。
他刚得知哥哥要和晏澄结婚那会儿,恨透了这个世界,人生第一次逃课就是为了去找晏澄对峙。他毫无能力,只凭着一腔倔强,认定哥哥此生只能是他的哥哥,决不能成为其他人的伴侣。
晏澄当然不会把一个大放厥词的小屁孩放在眼里,那些孩子气的愤怒悲伤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穿校服的小孩:“小拖油瓶,你以为你哥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你没有给你哥幸福的能力,我有。”
这句话把他钉死在原地,突然领悟了所有的愤怒都来源于自己的无能。
当日晏澄说得自信无比,可他慢慢发现,哥哥结了婚也并不幸福。晏澄说得好听,实际上也没有给人幸福的能力,只是一味榨取他哥的爱。
五年,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哥哥离婚,可是一转眼又看见哥哥与别人拥吻在一起,看见一张他无法接受的DNA检测报告。
难道谢钧瑜注定不属于他吗?
这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