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把我的表拿回去。
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正在和邻居聊天,我记着我的表,于是随口问问医生还在吗。
“死了。”
“死了?”
“年轻轻轻的,啊,就最近的事情。”
家离寺庙有三公里远。
我……
我怎么了?
生病咳痛咳血的时候我没有哭,孤孤单单没人陪的时候我没有哭,一个人迎着路灯光害怕地走回家的时候我没有哭,不被看好被嘲讽的时候我没有哭,只是在离寺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我绊倒摔了一跤我哭了。
我摔倒在这里,抬起头才发现几年前我也是摔倒在这个地方
我在哭什么,
哭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如此温柔的和我说话了吗?
哭以后再也没有人在目的地耐心的等我了吗?
哭以后住病房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笨拙的找话题只为让我开心一点吗?
哭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我生病时给我糖吃了吗?
哭以后再也没有人在路灯光下看着我走进家门了吗?
我冲进那片空地里,负责的僧人们正在讨论回收这片地的事情。
征得同意后,我拉开了她的柜子。
我的表,还安静的躺在里面,表面被擦的干干净净,指针在有规律的走着,却又完全看不清时间的流逝。
以及……当年我买给她水果糖。
我,我听到,她曾有一个丈夫死于癌症,有一个钟爱的女儿死于车祸。
他们,他们说,她很忙,她小时候成绩很好,她没有朋友,她不喜欢吃糖,她就住在寺庙准备的房间里,根本就没有“顺路”送我一说。
我带着那些东西离开了寺庙,随后的几天里,都听到那些平时爱八卦乱叫的老大娘在叨叨什么。
一群人几根凳子一把瓜子,便是道德。
“年纪轻轻的,医术高明,活着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诶诶,听说是不贞……”
“不贞?不是住在寺庙里面吗……”
“诶,听说还是她主动要求的,小僧人为了防卫,失手打死了她……”
“这女的怎么这样,之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个样子……”
“以前还让她看过病……唉,晦气……”
“……”
我的头好痛。
我的头好痛。
我要出去。
我想出去。
让我出去。
“姐姐,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去哪?”
“我想见黄医生。”
“她死了。”
……
那夜丑时过后,几个好事的小僧人偷跑出去玩,误闯入她的房间,见色起意,她抵抗,尖叫声引来夜巡的僧人,因为是涉及寺庙内的风气问题,所以说要私下处理,她不干,几个僧人打死了她,四处传播谣言,还砍去她的左手,意为不贞
可是,可是本应该探查真相的媒体,也造她的谣…?
我想,我想她留在这。
她在这,在哪里?
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想,等列车开出去的时候,灵域完全笼罩之日,我会见到她。
那个女生说得对,我就是要狸猫换太子。
我没有出息,但是我要为她翻案。
好痛。
通天的冰柱插入胸膛时,我听见来来往往的人,听见嘀嗒声,听见火焰烧起又灭下。
是我固守己见,是我放了那把火,又将所有人的怨念牢牢困住整整十八年,我有罪,我会下地狱吗?
为什么十八年间我也没有灰飞烟灭呢…
听那群黄色制服的人说——是黄医生的残念笼罩在灵域上,用尽她浑身解数让我不受千刀万剐的剥离之痛,又想引导别人救我。
真的吗?
对不起。
怪我十八年来固守己见。一日一日折磨所有人。
我不是个好孩子。
让黄医生也跟着我在痛苦中反复十八年。
“颜颜。颜颜。”
谁叫我。
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我愿意去赎罪,只求…
我就站在那条走廊里,黄医生向我伸出手:“没关系了,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