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刘景寻请假了。
林央人还在电脑前,心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去。她招呼了一帮人把陈璃按在椅子上折腾,自己不知从哪掏出个高脚杯慢啜凉白开。
对方连个镜子都没给,陈璃被按在那里拍拍扫扫,心凉了半截。
林央也没跟她通气,探头看她没什么工作就把她逮来了。
天地良心,她家里算上过期化妆品也凑不出一套全妆,被技巧娴熟的化妆师按在那里硬坐大半个小时更是闻所未闻。
林央高抬贵手从冰箱里铲了两块冰丢进杯子里,长叹一声。
“死傲娇还说不上心。齐即墨又不跟他刘景寻姓,连全勤都不要了也得跑去。他爸恨不得把他当天上的星星捧着,还能出什么纰漏不成?”
眼影有点飞粉,弄得陈璃有点想打喷嚏。
她顺着化妆师指的方向往上看,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扒着眼皮贴了两簇假睫毛。
化妆师——男的,omega——甜甜地说:“陈总,还有唇妆就结束了哦,不要着急。”
“……我不急。”
她是煎熬。
林央从桌子底下掏出信息素清新剂,头也不抬,随便在空气里挥洒。
“林总,完成了。”
林央在电脑后面远远地嗯了一声,背着手走过来。
陈璃连嘴角都不敢动,生怕有块粉直愣愣掉下来。
林央俯下身,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偏头问:“底妆很厚重吗?”
化妆师汗都下来了,强撑笑道:“应该不会……”
“什么叫应该?”林央说,“况且问的不是你。”
陈璃勉强眨眨眼,适应眼前骤然浓密起来的睫毛:“好像没有。”
林央勾唇一笑:“‘好像’是什么定义?”
化妆师不明所以地看两人笑开了。
陈璃用手背碰碰脸颊,林央拍她的椅背:“没关系的啦!我皮肤要是也像你这么好就好了,连粉都不卡。”
她转头给化妆师一个眼神,对方麻利地收拾家当退出办公室。
门后两人还相谈甚欢,化妆师看着火速到账的手机短信松了口气。
他出了荣霆大楼,委屈地给朋友发语音。
“宝宝你都不知道,林大小姐吃得真好啊我操!”
城市的另一头,他朋友手忙脚乱地关掉语音外放。正在接受服务的女人从镜前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怎么?继续啊。”
坐在沙发上等她的男青年正拿着一袋薯片嚼嚼嚼,问:“哪个林小姐?”
女人从他手里的薯片袋里拈出一片丢进嘴里:“你还认识几个林小姐?”
他认真思考:“不认识。林央终于开窍了吗?我有段时间真的以为她对景寻有想法。”
“你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吧。”
“可是他真的很会种豆角……”男青年可怜巴巴地说,“你知道的,我很小就背井离乡……”
“说的好像你哥不给你饭吃,两捆豆角就把你迷成大傻叉了。”
她残忍地说:“你也不嫌红烩味咸。会水肿的知道吗?”
“那也没有办法,我日子过得太好了,喝点黑咖啡也不错。”
她冷哼一声,把镶满方钻的项链摆在颈前。
“这条怎么样?借我。”
“随你咯,反正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把它戴出门的,迟迟又还小。”
他又喝了口气泡水,冰得皱起脸:“话说你打扮的方向从刚刚开始是不是错了?你是去给墨墨过生日,又不是抢婚。”
“……”
“你不会是要去和林央的新人斗艳吧?不会吧?”
谢江篱妩媚地对镜扬起唇角,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里燃起熊熊烈火。
“为什么不呢?”
见过妹控,没见过控别人家妹的。卫英韶无奈地仰头把薯片渣倒进嘴里。
谢江篱被突如其来的假想敌冲昏了头脑,卫英韶只能自己先走一步。
没办法,女儿下课晚,他们家咖位又小,总得有个先行一步聊表敬意的。
司机老何把他送到地方,还得去接宏平尊敬的董事长,再把董事长送去接孩子,最后再折返回来。一套流程下来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他顾及着晚高峰,摆摆手示意老何先走。
“景寻?”卫英韶奇道,“你这么早就到了?”
墨墨哼哼唧唧地坐在宝宝椅里,委屈地朝刘景寻伸手。
刘景寻从卫英韶手里接过礼金,在名簿上写上宏平的信息。
“墨墨怎么啦?叔叔抱抱好不好?”
墨墨转而对卫英韶投怀送抱。
刘景寻叹道:“齐怀邈那边有点事要忙,把他的辅食忘在家里了。”
卫英韶贴住墨墨的脸蛋:“饿了?这么可怜。”
墨墨眼泪汪汪:“饿。”
刘景寻发愁:“迟迟这么大的时候也每天做辅食吃吗?”
“那时候我哥兴奋劲还没下去呢,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做饭。给孩子做辅食就是顺手的事。”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大了,只要不是刺激性太大的东西,吃什么不行?”
墨墨点头附和:“大。”
“比如说有次我哥出差,我就偷摸给她喂了点人饭……虽然后来我哥一给她吃辅食她就委屈吧。”
一岁多的老实小孩带起来最方便,像个包似的,随手一带就跑了。
卫英韶看邻居家的小不点长到这么大还有点感慨,不禁怀念女儿小小只时候的萌态,母爱大爆发。
“要不然我帮你带一会吧?带他出去看看有什么能吃的?”
“行。”
卫英韶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小寿星带出来了,出了酒店大门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我要是把你带出急性肠胃炎,你爸会不会跟我老公提刀互殴?”
墨墨:“唔?”
片刻后,他安坐在墨墨母方亲友席,随身的包里揣着留给迟迟的烤肠。
两个小朋友一人一个,墨墨的那个正在他嘴里。
一位格外高挑的女性从后方走来,眯着眼睛确认桌上的牌子,在卫英韶右手边两个位置坐下。
“……陈璃?”
陌生的名字。
她脸上并未做过多修饰,唇一点艳红平增几分气势,却不至于咄咄逼人。相貌分明如水般沉静,眉眼间却生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一股力量。
是个美人。卫英韶面无表情地想,如果林央的座位不在她和谢江篱中间就更好了。
美人姐姐有点坐立不安,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
“你好。”她犹豫着先开口,“我是荣霆的副总裁,和刘总是同事。”
哦,就是同事啊。怎么他还觉得有点失望?
“卫英韶,宏平研发部总监,做材料的。”他露齿一笑,“和墨墨是邻居。”
寿星他爹过来晃荡一圈,对陈璃点头示意。
“位置安排没问题吧?”
卫英韶的嘴角扯得开开的,双眼凶残地瞪他。
“待会你家女儿就坐你们两口子中间。今天来人多,比较乱,你们两口子帮忙看着景寻和墨墨。拜托啦。”
没问题……个鬼啊!为什么要把林央摆在两个lily中间啊?
叮叮两声,卫英懿说他接到迟迟了,谢江篱要求他汇报情况,有没有见到那个勾引林央的小贱人。
齐怀邈转身就走,林央姗姗来迟。
她大大咧咧坐在陈璃身边:“呦,小卫总,来这么早?你家老公女儿没跟你一起?”
“我哥去接小孩了。迟迟这两天有模型班,下课晚。”
林央点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清新剂滋滋。
卫英韶吸吸鼻子:“你身上味道也不重啊。”
林央随口说:“陈总家里管得严,有备无患。”
有家室?那太好了!
卫英韶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
林央问:“炸鸡面衣你吃不吃?”
这他妈是珍馐。饕餮如卫英韶怎么可能不吃。
他提起筷子:“吃。”
林央偏头问:“姐你吃不吃?”
陈璃抄筷子,点头。
三人几筷子分完了打包袋里的炸鸡面衣,有点意犹未尽。
林央随口问:“待会篱篱姐来么?”
陈璃愣住。
“她说她晚点来,新衣服不好配首饰。”
最糟糕的情况明显提前发生了,卫英韶心里反倒一块石头落地:“你怎么了?”
林央后知后觉,一拍脑门:“我都忘了。我们说的是我发小,叫谢江篱。”
我们。陈璃的目光移向桌面,好一个“我们”。
就算是刘景寻的亲信也会有亲疏远近,认识几年十几年和认识几个月当然有区别,她知道的。
只是这话从林央嘴里说出来,让她有点隐隐的……不,明显的不满。
不光是被排除在外的不满,还有些更阴暗处的东西在慢慢萌芽。
林央浑然不觉,转向卫英韶:“她大名叫陈璃,和篱篱姐偏旁部首不一样,同音不同字。”
卫英韶和她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一轮,用筷子夹起桌子上pro Max型号的杨梅往嘴里塞。
就算这杨梅是东魁,长到这个尺寸也让人有点害怕了。平常就看不出姓齐的有这么财大气粗。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心照不宣,陈璃暗暗捏住拳头。
林央指指他的脸,问:“她待会坐哪?”
卫英韶忙着擦脸,空出手扒拉桌牌:“这桌。”
“噢,原来她还算是景寻的亲友吗?”
“要看景寻对这个词的定义啊。要是一起蛐蛐过别人就算朋友,那她简直是全世界的挚友。”
“妈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都要对我自己产生怀疑了。”
陈璃顺势扯扯嘴角。
卫英韶含糊地说:“那这桌有人幸免吗?”
“很难的啦。”
三两下收拾了塑料包装,林央施施然回来落座。
看见齐怀邈在大厅里穿梭,她一拍大腿:“对了!”
陈璃正在阴暗爬行地看谷价,惊得一抖。
话音刚落,林央就凑近两分。
这是个称得上暧昧的距离了,陈璃甚至能分辨出她身上屏蔽贴的香型。
她的睫毛忽闪一下,红唇轻启:“你不是问景寻和墨墨的关系吗?”
卫英韶撂下杨梅噤声,四处张望,对她们点点头。
想到刚才进门前那一幕,陈璃有些迟疑:“墨墨闻起来是景寻的?”
一大一小几乎从未在她面前同时出现过,所以直到刚才在门口那段简短的对话,她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