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温窈还记得,室友突然这样问她,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奇。
“没有啊,怎么了?”被突然问道,温窈还有点奇怪,明明意外睡得很早,她是哪里给了人这样的错觉。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儿。”何研伸手,凑到一直文静乖巧的室友旁边。
不是她大惊小怪,大学生嘛,有黑眼圈儿不奇怪,都是熬夜修仙的好手,黑眼圈什么的都是常备标志了,可若说像温窈这样的,面色苍白,嘴唇晦暗,黑眼圈大的跟熊猫媲美,那就有点严重了。
“还没到期末,咱还不至于吧。”说着,何研还摸了摸温窈的脸颊,触手冰凉,不再人正常的温度范围内,让她更担心温窈一个没注意就会当场躺尸,送她保研。
“我没熬夜啊?”看何研不是在逗她,虽然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但温窈还是有点疑虑地摸出一旁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唔……”
不看不知道,在镜子里瞥见自己那张仿佛被吸了大半精气晦暗缭绕的脸时,温窈也害怕了,她是没熬夜啊?怎么会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要不今天你就在寝室休息吧,今天大课,不会点名儿的。”何研扶着温窈的肩膀劝道。
“好,那你先去吧,我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我再躺会儿。”莫名其妙的,温窈真的开始认为自己昨晚没有休息好。
“嗯嗯,拜拜。”何研忙不迭地点头,看着温窈躺下才拎包离开。
人一走,寝室里便只剩下了温窈一人。
爬回了床,温窈攥着手里的小镜子打量自己的脸。
“……”
【好奇怪啊,好奇怪啊……】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这是我,这是我……】
不知不觉,温窈感到了一阵困意,恍惚中自身体生出一缕空虚,而正相反的,她的脑海却好像被什么侵入般充实,膨胀,让人忽略了那变得更冷的双手。
“窈宝?”
迷迷糊糊中,温窈感觉有谁在叫她。
【不过,是在叫她吗?】
好像陌生起来的声音与名字。
“窈宝——”
迟迟没有回音,何研本以为是温窈还没睡醒,只是从那不怎么遮光的帘子望进去,双眼紧闭的温窈面色并不平静,依旧是那副苍白的样子。
一时间,晕厥,猝死,种种恐怖的猜想在何研脑子里晃了个遍。
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半死,何研立刻趴在床边,伸出左手探进去触摸温窈的脑袋,试探呼吸。
而也正是这还带着室外冷意的手,让已经不知不觉迷失的温窈找回了某个微弱的锚点。
仿佛被水泥袋压在身上,温窈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走,我带你去医院。”看温窈醒过来,何研小松一口气,然后又立刻拍拍她的手背,想要带温窈去看病。
“我,我没事。”
好像方才的所有异样只是错觉,温窈略显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以一种过渡自然的样子回避了何研的话语。
“你这还没事儿?”何研不太相信,或许是她的性格所致,又或许是温窈本人温和恬淡的气质,何研自熟悉后便忍不住的,经常关注温窈,眼下,她也怕这句话是温窈怕麻烦她而给出的推辞。
“你刚才脸色可差了。”
“刚才不小心做噩梦了。”温窈抿着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没有丝毫侵略性,说着,她不经意打量了一眼手边的镜子,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颊,“你看,黑眼圈都下去不少了。”
好像是哦,顺着温窈的指尖,何研注意到,确实,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温窈眼底已没了那种熬夜一周就要羽化的黑。
“呼,没事儿就行,有什么问题你就跟我说。”舒了一口气,看人没事,何研也不再执着将人送进医院,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今天的温窈格外的乖呢。
“嗯,放心吧。”温窈笑着看何研离开自己床边,然后才扯了扯帘子,将身体转到靠墙那一边,不让人再注意到自己。
只一个翻转,就好似利落分割开了一明一暗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无人关注的隐秘角落,温窈的眼神诡异,五官畸形,荒诞得仿佛是由不同的人操控。
——像是个怪物。
她似乎遇到了问题。
没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怪异,温窈只是本能地在刚才对何研进行了回避,却用了某种并不是她正常习惯的方式,只是这种仿若潜移默化的偏移实在是太难以察觉,温窈并没有发觉,仅仅觉得此时此刻,她的脑中塞进了很多不属于她的东西,在不断影响她,拉扯她。
***
“今天下午没课,算上周六周天,净休两天半哦~”
宿舍里,几人数着周末,心情雀跃。
“窈宝,你去哪儿啊?”眼见着这两天温窈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拓蓝关心起宿舍里唯一的i人。
“我这两天准备先回家呢。”低头穿鞋,温窈轻声回答。
在宿舍克制了几天,她要找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这是被影响得日益严重的温窈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安心的方法。
思绪到此,温窈握了握冰凉的手掌,在怪异不受控制的伪装完全褪去后,她脸色差得惊人,一如何研最初看到的那样,唯一好转的是温窈的双眼,在麻木枯萎中找回了些许光亮,带着属于温窈本人的温度。
现在想来,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的决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误,或许就连这个决定也未必是她做下的。
说起来她真的应该感谢当时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到她在那个计划执行中越陷越深,借刀杀人,那粘稠的恶意让她差点被吞噬,但还好,还好她停在了最后一刻,若非如此,那她就该在无声无息间没有了痕迹,存在的,也再不是温窈这个人。
虽然,现在好像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