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接,发了许久的愣,才有些没底气地开口:“你……怎么还在这?”
温雪又要被他气笑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她还想质问他怎么来这么晚呢。
原本她等了许久等不到他,心中是有些恼的,但天色还没晚,她也没想过就这么一走了之了,而是去寻了把伞,又回到了此处。
或许是多经历了一世,死后又看了太多,这才令她心中生出了执念,坚信他不会丢下自己。
虽说他让自己在这儿等了他这么久,但是她回来时见他一个人站在雨中,身上都湿了,温雪又生不起气来了。
罢了,就看在他淋了一身雨的份上,原谅他了。
如此宽慰自己后,温雪放缓了语气,像是在同个似的:“我们昨日不就约定了吗?你来晚了,可是记错时辰了?”
她还为他的迟到寻了个由头,这让容适心里“咯噔”一下,名为愧疚的感受流入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他的心脏。
他面色讪讪地接过了伞撑开,和她拉开了距离。语气里带了些惭愧:“我当你是……随口说的。”
他说完,头更低了,眸子也不敢抬,直往地上看。
唔,这模样,还怪惹人疼的。温雪觉着他这模样着实和上一世的狠戾男人搭不上边,像是一头小狼,却生生被当了家犬来养,没了戾气。
温雪心中好笑,却不好笑出声来,便收敛了笑容。“约定便是约定,我怎会是随口一说?我说过我会来,便一定会来。”
“可你骗了我。”这次,他倒是接得很快。
温雪疑惑:“我骗你什么了?”
容适抿了抿唇:“你的脚没事。”
温雪一愣,才想起来昨日在他面前装脚断了这件事。这么一件小事,居然让容适记挂到现在?温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你觉得我是欺骗了你?”
容适肯定地点头。
温雪呼吸一滞。若同样的事情,不是面对容适,而是其他人,比如她哥哥,知道她故意装作受伤,也就是损她两句,一笑了之,可容适却很认真。
温雪板起脸来,开口问:“那若是我真的受伤很重,却告诉你我很好,我没事,你也会将这个当成是欺骗,你还是会生气吗?”
容适想了想,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温雪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了,言语与行为的不一致,在他的眼中就是一种欺骗,他的脑筋似乎天生就无法拐弯,再往别处多想一步。或许更严重一些,他连别人的玩笑话,都没法理解。
她深刻地意识到,面前这个年少的容适,当真不完全是她认识的那个人,现在的他不仅孤僻、寡言,而且对其他人的行为理解,与旁人有那么一点点,嗯,一点点的偏差。
或许,她可以试着改变去他的想法。
温雪斟酌了一番,道:“可是,你知道吗?我从未想过欺骗你。真正的欺骗,应当是会伤害到你的,出于恶意的,可我并没有。如果我受伤了,却说我没事,是出于不想让你担心,是出于善意,这便不能算作真正的欺骗,这就叫……叫善意的谎言。”
她也不知道容适能否理解她的意思,但她相信既然上一世他能正常地与人交流,那定然是能分清楚其中的差别的。
容适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语速很慢,咬字很清晰:“所以,你骗我,是善意的谎言吗?”
“……”
温雪突然被他问住了,答不上话。
那是善意的谎言吗?当然不是……她只是纯粹想逗逗他而已……
可这种话,该怎么说呢……温雪无奈扶额,她打了个哈哈,试图用笑转移一下话题,好让他忘了此事。
“所以咱们现在算得上友人了对吧,那作为友人,公子可否告诉我你的名讳了?”
容适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告诉她:“子安。”
子安是他的字,只有太后这么叫过他。
温雪想,他应当是不想暴露自己皇家人的身份,才特意掩去了姓名。
微雨绵绵,两人各自手执一把纸伞,一青一白,雨水顺着伞沿轻柔地淌下来,似一串天然的珠帘。他们透过珠帘相视一眼,温雪欢喜地笑了,瞳中映出陌上人,明眸皓齿,更胜星华。
“子安,我们重新相识一回,我叫温雪。”
容适心间一颤,他从未想过,这样一句话,竟有如此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