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小叶缩在凳子上打了两个喷嚏,秦砚蹲在他面前语速放缓:“去穿件外套,我们出发找妈妈。”
原以为会很难交流,没想到小叶动作迅速,翻下椅子就钻进房间去换了。
秦砚吐出一口气,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上身上的水。
屋子不大,他全身上下水淋淋的也就没坐下,先前何芸招待他们,他也没好意思打量房间,直到现在,他才直观感受到他们母子俩平时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一张矮桌和几个小凳放在客厅墙侧,剩下能利用的空间都用来放置杂物,显得屋子逼仄狭小。
墙上没贴墙纸,有些部分已经开始脱落墙皮,表面斑驳崎岖。
整个屋子没有一点亮色,灰败是最佳形容词,白炽灯悬在头顶,照地屋内一片寡淡。
打眼看去,整个屋里唯一的生命力就是窗台上的两颗盆栽。
秦砚靠在门框旁,盯着那两株绿油油的小生命,一言不发。
小叶穿好外套,噔噔噔跑出来,抬头看着秦砚。
不知道是外套太大还是他太瘦,衣服套在他身上依旧是挂树枝的效果。
秦砚看了他两秒,妥协般蹲下身,捞起外套,把他换过的干净里衣扎进裤子里。
男孩儿有点挣扎,语气里带了些哼哼唧唧:“衣服不是这样穿……”
秦砚动作没停,面无表情:“就这样穿,我师父从小就这样教我的。”
两人收拾完立马出门,撑的还是小叶的卡通小花伞,为了节省空间,依旧是秦砚抱着小叶,快速地往巷口赶。
越靠近出口越是嘈杂,秦砚没擅自出去,而是站在街边,朝人群聚集的方向看了一眼,了解大致情况。
施工队的工人已经和居民们吵了起来,不可开交,打眼一看,人群里没有何芸,也没有宋子京。
秦砚皱眉,蹲身放下小叶,掏出手机给宋子京打电话,无人接听。
施工队似乎早就和这帮居民起过冲突,两边都咬死了不松口,各有各的理,犹如被楚河汉界分割一般,左一半右一半吵得激烈。
其中一个工头模样的人站出来,叉着腰一脸怒气:“上面老板催几百回,你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耽误我们工期,工资谁给我们付?你出?还是你?”
被他指到的人都缩了脑袋当鹌鹑,一下子熄了火,敢怒不敢言,只有几个不服气的大叔高声怼了两句,又是一通争吵。
宋子京的电话始终显示忙音,眼瞅着前面快要打起来了,秦砚只得先安顿好小叶,再去看情况劝架。
翻了半天,从挎包里翻出颗糖,是宋子京先前给他那颗,秦砚把糖塞到小叶手里,伞也递给他:“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小叶点点头,看着秦砚身影走向熙攘的人群。
方才还在嚷嚷的工头见有人回怼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跳起来叫骂:“你们这帮没见识的!没远见!没眼光!一帮粗鄙之民!”
两句话点燃众怒,眼看着又是一场骂架,左侧人群却突然分出一条细细的小道,一个高个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眉目冷淡。
工头刚要骂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这人气压太重。
秦砚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居民,上前一步凑在那工头面前,俯下身去贴近他。
那工头见他凑过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向后撤了一步。
“非法拆除,故意毁坏,你们好日子过够了想吃牢饭?”
秦砚眼神飘过去,眼底一望无际的冰冷和威胁吓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那工头身后有个年龄不大的员工,此刻壮着胆子站出来,将那工头拉了一把:“你倒是只看到我们要拆房,怎么不问问我们的难处?”
“这块地皮早就卖给了我们老板,我们也只是打工的,他们这样一直拖工期,我们也拿不到工资!我们也有家要养!也有日子要过!”
“总之一句话,今天必须拆!”
他这么一说,那群施工队的工人纷纷起哄,附和他说的话,甚至还有的人已经爬上吊车,一副要启动机器的模样。
雨渐渐小了,但乌云未散。
见他们要启动机器,人群慌了,几十只手瞬间举起,越过秦砚,疯狂地去扒施工队的工人,人挤人几乎要全部拥在一起。
秦砚被猛地一推,差点喘不上气,他本来就是想多拖些时间留给宋子京去做事情,谁知人民群众的怒火难平,一个个全喊着“还钱”就打上去了。
他见缝就溜,从人群里挤出来,看着面前乱成一锅粥的场景,目光急切锁定了几个稍微强壮一点的小伙子,想先控制住局面再说。
刚绕到那大型机器后面,秦砚就瞥到一人蹲在地上偷偷摸摸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
他一边打,一边左顾右盼,语气谄媚:“诶,诶您放心,一天之内肯定让他们乖乖走人,这地肯定给您拿下……哦对了,那个年轻人和何芸我已经支开了,难缠得很,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秦砚听到名字,警觉束起耳朵,脚步也不挪了。
何芸是被他们故意支开的?他们认识何芸?
再仔细复盘他刚刚说的话,秦砚顿住了。
他说的年轻人,难道是宋子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