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小宋哥刚踏进门槛,听他这么一说抬头看了眼,当即抱臂朝他扬了扬下巴,弯起眉眼。
许裴:“啥意思?”
宋子京漫不经心:“在你身后呢。”
许裴笑不出来了。
猝然转头,身后只有一个空着的戏台以及几十张老旧的联排椅,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宋子京这才凑上前,折扇打开扇了扇:“胆儿小?那还做什么玄家人?”
如此明晃晃的挑衅,许裴面不改色,一本正经:“还好,就是看到刚刚小宋哥门户大开,吓我一跳,不忍直视。”
一句话,成功让宋子京低头自查,两秒过后他才反应过来被耍了。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吱呀”一声响起,在这空旷环境里十分刺耳。
两人惊惧抬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只有一旁的秦砚默默离那木门远了些,率先出声:“抱歉,碰到门了。”
宋子京:……
许裴:……
三人对峙着沉默,又是“吱呀”一声传来,秦砚先发制人:“不是我。”
当然不是他,因为那老旧的戏台幕布突然开始缓缓移动,朝两侧拉开,露出戏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许裴注意到,紧紧盯着那暗沉的红色幕布,秦砚扭头看了宋子京一眼,后者委屈:“干嘛,我又没骗你,这不是真在身后?”
一道婉转的女声在戏院里猝然响起:“各位看官,请落座。”
这话是被她以戏剧腔调唱出来的,放在平时秦砚可能还会觉得有点意境,但当下环境除了诡异别的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许裴毫不犹豫,挑了个位就坐,宋子京紧随其后,还不忘擦了擦座面,顺便也擦干净了身旁的座椅。
秦砚额角抽了抽,跟着坐在宋子京身边。
那幕布吱呀吱呀拉到一半卡住,像是顶上的滑轮生了锈却还有人硬要拉,铁铜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十分刺耳。
那女声却是充耳不闻,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各位看官,请落座。”
三人早就落座,哪有什么别的看官?
许裴在身侧都想掏家伙,宋子京却是突然出声:“来了。”
秦砚顺着他目光看去,在戏台前方看到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穿着长袍,手里还拿着一匹花布,只不过那身影不是实体,只是个半透明的魂魄。
秦砚呆了,愣愣地看着那背影转过身,露出松向南那张硬朗的脸。
全场只有许裴一个人看不见,在一旁左顾右盼:“哪呢?哪呢?”
宋子京明显是注意到秦砚脸色,胳膊肘撑着身体朝他歪斜:“你能看得见,多半是因为你和他之间缘分未尽。”
松向南似乎是看不见三人,抱着那匹花布直直走向第一排联排椅,缓缓坐下了。
那女声不再说话,卡住的暗红幕布终于有一半被拽开,另一半似乎是实在卡的紧,早就不动了。
这戏院本就废弃,戏台上连盏灯都没有,再加上遍地木屑残渣,场景当真是诡异到极致。
一双彩鞋从半扇幕布后缓缓踏出,转出个俏丽人影来,那是个红衣花旦,身上的戏服与那暗红幕布不同,鲜红似血。
她一手抚脸,另一手提拉袖末,悠扬婉转的嗓音传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凄凄惨惨,悲凉婉转,字字泣血。
可惜这种好嗓音被秦砚自动忽略,眼下他根本没心思在这里听一出鬼唱曲,只是紧紧盯着松向南背影看,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两年前师父奔赴除魂,却是命丧当地,等他赶到医院,松向南仅剩几口气,努力睁开眼看着他。
秦砚不善表达情绪,那一刻却也忍不住颤抖着手扑上前,双膝砸在地上,跪在床边。
松向南嘴唇翕张半晌,有气无力,似乎是想说什么。
巨大的耳鸣声包裹住秦砚,秦砚眼前一花,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他双手抱头,狠狠捂住耳朵,试图逃脱轰鸣。
松向南那副如同干枯躯壳的模样刻在他心里,嘴唇一张一合,秦砚听到他说……
“秦砚!秦砚!”
巨大的推力让他回过神,宋子京双手扳住他肩膀,见他陷入回忆不醒,右手直接举起,伸出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秦砚一把抓住他手腕,眉毛皱起:“没死,小点声。”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传出,三人皆是惊惧看向戏台,这一看却是不得了。
原先身姿曼妙的花旦突然摔倒在地,低着头抽泣嘶号:“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道尖锐嘶吼,那花旦抬头,脸上竟是缓缓流下两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