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她的生母荼歌于你兄长有恩。”
她偏了偏头,依旧一副天真面孔,又道:“知道啊。”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溯水眸色冰冷,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
“知道啊。”吾曲站起身,平视溯水,挑衅她:“谁叫你想要救她呢,你要救谁,我便杀谁。”
语罢,目光定在她头上的白花上,眉头紧皱着,忍不住伸手自她发间抽了下来:“如若千年之前的今日,他不理会你。”
指尖捏着花茎一转,目光落在溯水脸上,忽地用力碾碎了花瓣,冷哼一声道:“那么死在共逆山上的,应当是你,不是他!”
话音一落,她将碎花砸在溯水脸上,随即弹落在地。
看着她那做工精致的面具,声调很冷:“你说你最爱赤色的扶桑,他以自己最后一丝仙气嵌入其中,形成这道可发红光的扶桑花纹,吾曲想问,千年以来,这张面具于你,尊贵无比的浅川三帝姬,执掌共逆山的溯水上神,可还戴得舒服!”
吾曲情绪越发激动,声色愈历,怒而伸手去夺那面具。
溯水侧身躲过,抬手压住她伸来的手,吾曲咬牙,另一只手凝起一团绿光,直直往溯水腰侧拍去。
溯水垂着眼,将她的手生生定在当场,压着她的手轻轻一抬,指尖一点,便似有千钧之力将其压倒在地。
吾曲匍匐在地,想要挣扎着起来,可无论如何抵不过砸在身上的无形之力,未果,只好垂着头倔犟的盯着溯水脚尖。
上次受伤,不过是因为震惊于故人相见,实属大意,并不意味着吾曲法力有多高强,此来有所防备,自是不可能再让她伤到自己。
溯水抿着唇,卸去指尖力道,眼神怜悯又无奈:“吾曲,你这么恨我。”
“不该吗?”她眼角噙着泪,抬头看向溯水,眸中恨意一览无遗。
双方沉默片刻,溯水却是忽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让吾曲觉得十分刺耳,于是她吼道:“你笑什么!你应该哭的,应该愧疚,应该以死谢罪,唯独不应该笑,你知不知道!”
溯水敛了笑,轻轻叹息一声,不以为然:“吾曲,你想错了。”她站在安放矮桌的软榻前,端起一杯酒,也不知是在说服谁,再次重复:“吾曲,你确实想错了。”
她转身面向吾曲,垂下眼眸,淡淡开口道:“本上神没心没肺惯了,向来是不喜欢记些什么伤心事的,吾江的事,虽是有些遗憾,有些自责,但这并不代表着,本上神就会因此一蹶不振。”
她顿了顿,扬起嘴角:“相反的,本上神这条命,是他给的,自当加倍爱惜,本上神也会尽自己所能为他做些事。当然,代替他照顾你,也是本上神应当要做的,你恨也好,怨也罢,可事已成定局,吾江他……确实是不在了。你又何必因为从此再也见不到的人,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吾曲看着她,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眼里泪光翻涌,却是强忍着的不让它滑落,紧紧咬着下唇,破皮流血了也不自知。
溯水置之不理,抬手,缓缓一字横开倾倒杯中酒水,酒水落地时四处溅开,散发着浓郁的酒香:“这一杯,敬他位列上神之位,以山神之名,造福苍生。”
她再端起另外一杯,同样如数倾洒:“这一杯,敬他大公无私,守护共立山有功。”
她提起酒壶再斟一杯,倒下第三杯酒:“这一杯,敬他竭力护我周全,于我溯水的再造之恩。”
看她倒下了三杯颂词酒,再听了她所说的三句话,再也忍不下去,泪水夺眶而出,哭花了精致的妆容,声嘶力竭:“溯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不是会用起死回生术的吗……”
只要吾江不是析无的徒弟,又或者溯水不是析无的徒弟,或许他们就不会相遇。
那样的话,吾江还是吾江,溯水还是溯水。一个位列上神之籍,受天帝册封山神之职守护人间,受天下百姓景仰参拜。一个是浅川的帝姬殿下,习着起死回生术,身负执掌关押邪魔恶妖的共逆山之重任。
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扰,各相安好。
偏偏,他们有那样一段缘,一段孽缘……
吾曲仰面躺着,双手握拳猛砸地面,扬起下巴,满脸通红的竭力吼着:“溯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